:“流放!”
刘枫目光一闪,心里掂掇着这两个字。
武破虏紧接着说道:“废除《割耳令》,那是题中应有之意,可也不能全盘否定,所谓‘有德无威必起恣横,有威无德必生异心’,对异族子民不能歧视打压,却也不该捧着惯着,越是宠,他越觉得自己卓尔不群非同一般,这于我朝融合两族的基本国策是背道而驰,甚至是极其不利的。”
听到这里,刘枫脑海里又猛地跳出两个字——切糕!
切糕啊切糕,虽只二字,字字千金!这是历史的巧合,还是重蹈的覆辙?
这一刻,带着那跨越时空的思想共鸣,刘枫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开始专心致志地听取武破虏的高见。他忽然有种感觉,武破虏早已想得很深很透,只是借着这次机会才向自己倾诉出来。
“二皇子所为跋扈凶残,固然令人发指,可是对于大楚朝廷来说,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至少,借着这场兵灾人祸,大楚强有力地展示了军队的强大威力,说到底这也是一种警示,于国长远是利大于弊的。”
“因此,朝廷不能在这里头深究,更加不能点明他‘错了’!要说,也只说叛军胡乱攀咬以至王师误伤良善。为此,陛下和朝廷深感同情,对无辜受害者倍加补偿,被掠夺发买的妇孺由朝廷出面从将士手里再赎买回来!把坏事当好事来办,如此可保军心不变,两族皆大欢喜,天下大局也就此安稳了。”
“至于两位藩王,也确实要有所交代。不过要想明白一点,已发生了的事无可挽回,其之所以死咬着不放,也不全是心疼损失,所虑者再也!他们怕的是打蛇不死反遭其害!因此,陛下不妨私下里明说,这场平叛之役,鞑靼族确实受了委屈,这您都知道,可天家皇子终归代表了朝廷的脸面,不能显戮,故而革去王爵,流放海外,令其终身不得再履中土,也再没有复起为王的可能。只要没了这层顾虑,相信他们也是能够体谅和接受的。”
武破虏说着呵呵笑起来:“只要这二位点头默认,那咱们的余地可就大了!——海外,哼哼,海外大了去了!新设一个州郡,还怕找不着地方?——如此一来,对外是惩处,对内是分封,朝廷颜面不损,藩篱忠心不失,更要紧一头,史书九曲丹青粉饰之下,二殿下也就‘善终’了!”
刘枫霍然站起,哐当一声带倒了凳子,他胸膛起伏大口呼吸着暖隔离燥热的空气,隔了好久才长处一口气,沉甸甸地说:“破虏,作为一个父亲,我谢谢你!”
毫无疑问,刘明轩论罪当死,刘枫谋划时不是没想过这个最坏的可能,也曾幻想过像海天、周昊乾那样,公而忘私大义灭亲。——可真正事到临头了,刘枫这才骇然发现,自己竟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对亲骨肉下毒手!哪怕这亲骨肉有杀自己的心!可说到底,这个心地不纯的儿子,终究是自己“逼反”的!
如果不是自己出于大局的考验,他原本未必会反,也未必要死,他……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啊!
显然,这不是一个以天下为家的铁血帝王应有的心态,甚至不如一个合格的政客。这一刻,刘枫陷入两难,甚至觉得有些羞愧,更有些作茧自缚。
他想起当年周昊乾在处死自己两个亲儿子后说过的话:“正因为你做不到,所以我才放心把孙女嫁给你啊。”自己当时还嘴硬:“现在做不到,今后难说!”
二十年过去了,事实证明,自己……终究是做不到啊!
所幸,武破虏今日的一席话,为他找到了“两全齐美”的法子,更难得是从长远出发解开了自己的心结,拥有了足够分量的理由,他就不会因为妄纵儿子而愧对天下臣民。此时此刻,刘枫真是满心欢喜!——罢罢,终身不见也好,至少……你还活着!
武破虏闻言一脸欣慰,显然也很满意自己的急智,他不无得意地瞥一眼对面的小娇妻,见其满脸敬仰之色,心里更加受用,不禁乐呵呵地笑起来,装模作样地谦虚道:“诶!雕虫小技而已,几年不动弹,脑子都生锈了,不中用喽!”
刘枫忽然想起一事,转脸问向武若梅:“对了,我刚来时,破虏不肯喝药,你好像并不急,成竹在胸似的。——来,说说看,你原本打算怎么对付他?”
武破虏一听,心里也是好奇,心想这丫头难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铁定就能硬吃了自己?
武若梅嫣然一笑:“真的要说?——不好吧?”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怕什么,只管说!”
“咳咳……”武若梅清了清嗓子,拔腰挺胸,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根葱白素指点定了武破虏,眉飞色舞道:“说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爷要是执意不肯喝药,我呀——就大声叫他爹爹!”
噗通!
两个男人一起栽了下去。刘枫擦干净鼻血竖起一根大拇指:“行!丫头,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