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仅仅露出温柔眼神的那个人,自己的第一印象是憎恶。
“痛吗?”
那个人,用难以置信的话来打招呼。脚上的伤明明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为什么。
摇摇头。逞着强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
那个人看看缀在运动服上的姓名牌,念着自己的名字。然后轻触自己早已被扭伤的脚踝,皱起了眉。
啊啊,一定要说那些讨厌的事情了。
闭起眼睛来。
痛吗,不会痛吗之类的。这种从拥有正常感觉的人口中随便说出来的关心,太廉价了。
但是,听到的却是不同的话。
“你还真是傻瓜。听好了,伤不是要你去忍耐的东西。痛是要说出来的,藤乃。”
这就是中学时代,自己从前辈那里听到的话。
被那位前辈抱着来到医务室,将我安置在那里。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面。
就好像,淡淡的梦一般。
回想起来,从那时起浅上藤乃就喜欢上了他也说不定。
担心着那不会让任何人去注意到,且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痛苦,向自己展现出的那副笑容。
这样想着,自己就已经洗完了澡。
屋外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进来。
直到自己对着镜子换好浴袍,那个自称“间桐慎二”的少年仍然在门外。
推开门,发现他正脸色凝重地看着自己。
他是有了什么想法吗?
自己慢慢地收拾着已经换下来的衣服。
是在期待着些什么吗?
忽然为母亲大人严格的家教感到了惭愧。
刚刚收拾完,就听见他用严肃的口吻问道。
“浅上小姐,你是不是有得过类似‘麻痹症’、或者‘无痛症’之类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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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桐慎二左想右想,认为浅上藤乃的情况大约应该是奇怪的病症所导致的。
“无痛症”实际上名为“先天性无痛症”是一种遗传性感觉自律神经障。这种疾病类型的患者,其痛感的传导受到阻滞,即丧失了痛觉,但智力及冷热、震动、运动感知等感觉能力则发育正常。这种病症的患者,如同字面意思一样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虽然由于是稀有的病症并不容易见到,但确实是已经记载的病例。
这么看来似乎有可能。在那样的对待下仍然能够保持原来的表情,甚至连皱眉头都没有,如果不是真正内心放荡,而且早就精于欢场的女人,怎样都不合乎情理吧。
“我并没有什么问题。”
和之前那温婉或者说是麻木的表情不同,仅仅是迟疑了片刻,浅上藤乃就决绝地否认了这个说法。
“哦?”间桐慎二沉吟了片刻,然后灼灼地说道。
“浅上小姐,你的浴衣,掉下来了。”
“啊?”
虽然做出了刚毅果决的表情,陡然听闻慎二这样的说法,长期以来的教育仍然让浅上藤乃惊呼出声,随即赶忙低头检查自己的浴衣。
“啪!”慎二双掌合十,言之切切。
“果然我的猜测没错。”
浅上藤乃躯体一震。
“不没有这回事间桐先生您猜错了。”
“浅上小姐,你的情况虽然和‘无痛症’很像,但是或许并不是简单的无痛症。或者说,其实不仅仅是对于‘痛觉’的无知,而是对于其他的感觉,都已经关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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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力想要掩盖的东西被发现了吗?
在他人眼中,一直以“笨拙”的姿态存在的自己。
实际上是没有感觉的。
不仅仅是那种“即使没有感觉身体也是存在的”这样的说法,而是完完全全地,无法觉察到自己。
是的,名为“浅上藤乃”的女人,即便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十多年,仍然只是一个幽灵。
从小时候自己被划伤时就察觉了。
自己没有对于“疼痛”的敏感。
不,不仅仅是疼痛,就连最为宝贵的触觉都没有。
没有,身体。
即使去触碰,也没有触碰到的感觉。只能通过视觉来确认自己触碰到了这个现实。这就如同读书一样。与那些虚构的故事有什么分别呢。
即使是行走,也只是身体在动而已。感觉不到地面的反动,只能认识到双足在移动。不,就连这种认识也只不过是用视觉确认后才能够去相信的稀薄认识吧。
没有感觉。也就是指没有身体。这样一来岂不是和幽灵无异。
对于自己来说,所有的现实只不过是视认到的东西。纵然触碰到了又与无法触碰有什么分别。
没有感觉,其实就是什么也无法得到。
就连对于“自己”的认知,也仅限于文字、声音、各种介质上空洞的描述罢了。
眼前的这个人,是在对自己表示着嘲笑么?
“关闭了感觉,想来就能够让魔术回路转换的魔力存储在身体里,从而抑制住无端的浪费,而且,这样封闭感觉的方法,以前都是阿特拉斯院的那群疯子魔术师才会采取的方法。”
他所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呀呀,果然是退魔一族,这样的主意我倒是一直没有想到过。如果平时封闭了感觉,那么一旦需要的时候把感觉打开,就有可能在诸多崭新刺激的影响下,大大加速魔术回路的转化效率,从而产生强大的爆发力。真是天才般的主意!”
这个蓝色海带发型的魔术师,为什么看上去会如此疯疯癫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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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我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