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坐在正厅之中,玉楼点翠随侍在侧,手中书页随意翻动,修长的手指轻点黝黑的字迹,林依轻声问道,“礼起于何也?”
颜正齐立在厅下,小荀躬身守在厅门口,今日便是林依考教颜正齐《礼论》之日。
“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
颜正齐对答如流,林依非但没有夸奖他,反而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
一句句有关礼仪的问题接二连三的抛出来,颜正齐神色晦暗,眼中已有寒霜。
颜正齐并非草包,他不仅聪明,功课也好,可惜……
林依感叹,有才无德却是个危险品。
凉飕飕地看了颜正齐一眼,林依放缓声音继续问道,“三年之丧,何也?”
“曰:称情而立文,因以饰群,别亲疏贵贱之节,而不可益损也。故曰:无适不易之术也。创巨者其日久,痛甚者其愈迟,三年之丧,称情而立文,所以为至痛极也。”
起初,颜正齐一心以为林依是在借机羞辱他,用《礼论》讽刺他不遵礼法,不敬逝去的长辈。
可当着点翠三人的面,越是回答林依的问题,颜正齐眼中的愤恨便淡薄一分。
因为他突然明白,若林依想要折辱他,大可直接将他做的丑事宣扬出去,没必要转弯抹角的让他背诵《礼论》。
见他面色有些改观,林依缓缓合上手中书本,“你功课扎实,这很好,但只是熟背远远不够,俗话说学以致用,可不能只浮于书本表面。你,可懂?”
“儿子省的。”颜正齐拱手。
“红梅的死,我已经查出了真凶。”
林依抛出的这句话就像平地一声雷,将颜正齐当场劈了个外焦里嫩。
小荀也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林依,颜正齐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母亲查到的真凶是谁?”
“刘姨娘!”
颜正齐脚下一虚,脸颊僵硬,他分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响过一声。
林依看他强装镇定的模样,有些好笑,亏她刚才还以为颜正齐是个危险人物,没想到却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一句话就炸得他这般模样。
“母亲……何出此言?”
“红梅的死官府还未有定论,我只是与你玩笑,再说,我只提刘姨娘,你紧张什么?”林依笑了,“今日你先回吧,稍后我还要给老太君送药膳,就不留你了。”
颜正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东院,一路恍惚回到乘风院,小荀立即将房门关上。
小荀见颜正齐脸色发青,立即倒了杯茶递给他,“少爷,就算继夫人真的查到是刘姨娘做的手脚,也扯不到您身上来。”
“小荀,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手捧茶杯,颜正齐转头看他。
丧期宠幸丫鬟,为了不自毁名声,借刘姨娘之手杀人掩盖,可最后,上至老太君,下至林依,他最想掩饰的事,却尽人皆知。
真是讽刺!
“……”
小荀一声不吭,颜正齐闭了闭眼,“你先下去吧。”
小荀退下,桂嬷嬷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少爷不必自责,区区一个丫鬟而已,死了便死了,日后行事小心些便是。”
手指摩擦着茶杯边缘,颜正齐双眼有些无神,“我当初曾想过,找个庄子,将红梅送走便是,等父亲丧期过了再接她回来。”
此话一出,桂嬷嬷沉着脸,脸色极冷。
红梅那个丫头活着勾,引少爷,死了也不消停,少爷这话分明是在埋怨她了。
当时是她告诉颜正齐,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她放低声音,哄劝颜正齐,“少爷,嬷嬷是看你长大的,嬷嬷不会害你。你听嬷嬷的,你瞧她,在侯爷丧期就敢仗势欺人,若让这种人得了势,后患无穷,对你将来的名声是个大大的阻碍。”
名声,名声!
桂嬷嬷总是提及他的名声,教他做的所有事也都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可是,颜正齐有些迷茫,他按照桂嬷嬷的话做了之后,不仅章泽总是出言讥讽他,现如今就连林依也借《礼论》提点他。
对他极好的桂嬷嬷平日教导他的话,都是对的吗?
母亲为保他地位,牺牲了自己,老太君只是哀叹,颜暮云有姨娘作伴,全府上下只有他和桂嬷嬷伤心。
往日的他对桂嬷嬷深信不疑,直到红梅的死闹得沸沸扬扬,颜正齐才发现心中摇摆,他已经不能像往常那样信任桂嬷嬷了。
红梅原本是不用死的,可桂嬷嬷总是在无人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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