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熹公主微微眯了眼,低头看那一对新人,虽隔着一些距离,不知为何,明月却自凤熹公主眸中看到几分厌恶与狠戾。
正心中惊疑,这边夫妻对拜已经礼成,只听礼官浅浅一声“请侧妃给皇上敬茶。”
凝雪头上的喜帕也已经被律君魅挑了去,只见有小婢捧了茶盘过来。
上面呈三角形,摆了三只青瓷茶盅,居中是一把上好的明黄瓷壶,一看就是极品华贵之物。
拒凝雪取过其中一只杯子,长袖一掩下,已款款起了身子,婀娜妖娆,一步一步走到律君言面前盈盈跪倒在地。
“臣妾向皇上奉茶。”
律君言龙目淡淡从茶盘一扫,见凝雪果真取了右边那一只,与凤熹公主对视一眼后,脸上绽出微微笑意。
瓠他接过茶杯,虚扶一把凝雪,大笑道:“魅王侧妃请起,朕,看你们夫妻情深,又经历三年失散,这杯,朕便饮了。祝你们白首到老!”
夫妻?
白首到老?
凝雪凝视着律君言,眸光瞬间一片氤氲,眼中红丝抽上,大红的凤冠霞披与三千发丝在风里微微飒动着。
律君言,时至今日,你果然还是这样说!
是为了你身边那个女子么?所以,我才什么都不是?
“一死”三年,甚至连你的孩子都被那女人杀了,你也依然无所谓,带着她,来参加我的“大婚”
更甚至连那个正妃的名分也不肯给?!
有谁,知道她心里的苦、涩、痛,还有无边的恨!
她漠漠望着眼前那抹明黄,低低的喟叹:多美的颜色,多美的尊贵。
可惜,她曾靠近了,又被无情地推开。
她低低笑着眸光从明黄上掠过,又扫向帝王身侧那一身大红的女人。
那女人竟然胆敢穿红着凤!
这,是只有皇后才有的尊崇!
而那女人,即使到了今天,也要也不忘以此来羞辱她,妄图用那正红让她新娘的喜服黯然无色。
那好吧,且,就看,今日,到底谁会让谁无光。
她低低斜睨了眸子,看着律君言将那茶盅里的茶浅酌一口,唇角缓缓沁出似有若无的笑来。
这时,旁边不知有谁嬉笑了声“新娘新郎的交杯酒也该喝了。”
凝雪眸光一亮,得胜似的,不看那盘中成对的杯子,而是,头微微一转,如水的眸华从凤熹公主颜上灼灼扫过。
果然,见那女人脸上变了颜色。
凝雪脸上笑意扩散,从眉梢,到唇角,甚至她在空中飞舞的每一根发丝。
她很想笑着大声问:凤熹,看着你心爱的男人与我喝交杯酒的滋味,不错吧?
其实,又何须问。
她已经,看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凤熹公主的眼睛里,除了重重的嫉妒与愤恨,甚至,还有着掩不住的绝望与不甘。
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敌人痛苦,能更让人爽快的事?
凝雪脸颊因为兴奋染上酡红,她步履轻盈、婀娜袅袅从小婢手里接过了杯子,交与魅王手中,二人双臂相勾,目光痴粘胶凝。
旁边,人群看着魅王夫妇交臂饮尽杯中酒,发出喝彩声。
)
未看到人群深处,一人身影萧条,略显寂寞。
也几乎是与此同时,一直笑意款款的皇上,龙颜突然变了颜色,唇角沁出血来。
原本捏在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从他修长的指上滑落下来。
摔在地上,成了每一片尖锐锋利的碎片。
旁边凤熹公主凤眸早已闪过一丝阴狠笃定之光,她似笑非笑看凝雪一眼,当即凤眉一挑惊怒道:“魅王阴谋毒害皇上,还不与我拿下!传御医”
她眉宇间虽有惊怒,看仔细了,兴许会看得清,那里面怒原比惊,深得多的多。
惊厉的凤声如划破夜空的利刃,霎时无数御林军大批涌进来,又有无数暗卫从不知何处的黑影中窜出,明晃晃的刀剑对向了厅堂上那个一身大红喜服、长发墨舞、惊艳动人的新娘。
刀光、剑光,交织成一片。
整个魅王府,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一时,除了左相等早已知今日哗变等人,厅中文武百官贵妇奴仆,脸上无不变了颜色,谁能料,一场莫大的喜事竟然演变成谋刺皇上的大逆之事!
或者,天地都为之动容,原本天上一轮皎皎明月,不知何时,已被如纱如霭的阴云遮蔽,将这惊悚之变衬映的更加凝暗。
唯独红地毯上魅王眸光平静,淡淡起身,看着身边无数御林军、暗卫眸光霍霍、刀剑闪闪指向自己和凝雪。
他轻睇数眼,在凝雪腰间略微用力,示意她放心。
凝雪正为这突然而至的亲密窃喜,那边魅王已一掀衣摆,一步一步缓慢向皇上和凤熹公主所在处,走去。
无惧那些寒光闪闪的刀剑,始终指向他咽喉、心脏等全身各处要害。
不知为什么,他走的并不快,眉眼间也没有丝毫杀意,很多人却随着他那缓慢的步履紧张不安起来。
乌金红云绣靴在距离律君言和凤熹公主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当然,魅王也只打算,走到这里。
众人只听得律君魅轻声笑道:“哦,皇姐,你是说本王要谋害皇上吗?”
律君魅淡淡看着她,唇角一缕微弧轻薄。
凤熹公主却为这分明带了几分轻讽的神色,有一瞬的怔忡,
这样的他,她曾经深爱。
不,或者说,她此时依然深爱。
可惜
凤熹公主复杂的眸光从律君魅俊挺的脸上扫过落至他身后那同样一身大红喜服的凝雪身上时
眸子里的复杂,终于,尽数掩上了狠戾与厌恶。
她决绝地道:“二皇弟,皇上一心待你,你却要在大婚之日谋害于他,不惜在这杯盏里下了毒,你这是谋大逆,便是皇姐也救你不得!来人,将魅王拿下,若他反抗,生死不论”
凤熹公主知道,这魅王府中明里暗里有多少是皇上这边带过来的人,她微微侧过头,似不忍看那鲜血四溅的情景。
刚一偏头,只听到一声遽响,那是锐物插进什么东西里的响声,和满厅人众的惊呼之声。
她猛然睁眼,看见凝雪已不知何时冲了过来,右肩被一柄长剑刺入,深深地,剑透身子
)
旁边,似乎还有人影于人群中一闪。
她尚来不及分辨,这边律君魅已一掌震飞那持剑的人,脸色凝怒,那一双深眸净是暗炽、沉怒,似是胶着在凝雪肩上,又似不是。
凝雪已经软软地倒在魅王怀里,右肩伤口处,鲜血淋漓,眸里正凝着只有她才能看懂的笑,向这边冷笑挑衅看来。
凤熹公主怒叫:“何凝雪你”凝雪唇中吐出几口鲜血,雪白的脸上粲然一展“公主,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有人要害我夫君,我怎么能不为夫君分忧”
今日这一剑,凝雪早就知道有人会做,她拼着受了这一剑,伤了自己,只叫律君魅狠下心来,对凤熹痛下杀手。
她要让凤熹,死,都死的不能瞑目,要让那女人死的肝肠寸断,生生世世都嫉恨着
凤熹心头最爱的人,永远只最爱她何凝雪!
那边,人群里纤细人影又是一动。
有人,手,轻轻伸出,按住了那惊动的身影。
在她耳边轻轻低语“明月姐,你早就知道了今日一切,又何必还是这么紧张。若是这样,倒不好玩了。”
那纤细的身影一怔,似也想起什么,遂淡淡一笑。
低声轻喃“这倒真是自找的。”
所有人都已被眼前紧张的情势攫住,无从在意那个微微耸动的身影,偏,只有一个人目光微微一闪,身形在不经意间一转。
以最极限的角度,飞速往人群里扫去那么一眼。
只是那么一眼,有人,已眸中亮起。
只听凤熹公主笑道:“也罢,你既要以身殉夫,皇上自也会准了,可惜”她凤眉一冷,转而厉声道“就算你殉葬,也决不会躺在他的身边!”
“御林军”凤熹公主高声叫道
“在”恢弘的回答声在魅王府中响彻云霄,与此同时,一束青紫色烟火在夜空中瑰丽绽放。
“还不将魅王夫妇给我拿下!”
空气,一瞬紧张到极点,魅王府中事先不知道这场兵变的人,都浑身发冷,躯体僵直,有些胆小的贵妇人或昏厥过去或双腿发软,用衣袖遮了脸不敢看魅王夫妇引颈就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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