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看了个清楚,拢着大袖子走过来。“哪有不贪钱的太监呢。是担心拿了钱出事才不敢收吧。”
他四处打量着陇西王府老宅的陈设,“情况不妙啊池表弟,我听到了些风声,太子爷明天的接风宴不好应付,只怕要给你们个下马威。”
池萦之这时才看见他,“沈表哥来了。明天你也会去宫里赴宴吗?下马威是什么意思?”
沈梅廷避过了下马威的疑问,没有正面回答。
“招待藩王和世子的大宴,我区区一个五品散骑侍郎,可没资格入席。”
沈梅廷咕哝着,过来拍了拍池萦之的肩头 ,“不过池表弟放心,明天东宫宴客,除了你们几个小一辈的藩王世子,还有汝阳王和辽东王两位亲自应召入京的藩王在场。有两位王爷在前头顶着,哈,天塌了也是先砸他俩头上。”
池萦之:“……”谢了,并没有被安慰到。
“就算天塌了,先砸在汝阳王和辽东王头上,我们这些藩王世子不也是跟着挨砸吗。”
沈梅廷揉了揉鼻子,”怎么说呢,咱们毕竟是有交情的。如果你明天赴宴出了事,我会和太子爷说说情,想办法捞你的。”
“承你吉言。”池萦之面不改色地说,“明日宫宴,各方第一次见面,如果只是个下马威吧……我觉得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万一真出了事,你也不用费劲捞我了,反正捞也捞不出来。不如趁现在没出事,借点修缮银子吧。我家房子塌了。”
“哎呀,池表弟看得开。”沈梅廷如释重负,哈哈哈的笑了,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递了过来,“别跟表哥提‘借’字。银票拿去修屋子,不够再遣人来沈家找我。”
池萦之看了一眼,银票加起来足有两千两。
她递过去徐长史那边,欣慰地说,“现在账上多了不少银子,足够把老宅子好好修一修了。”
徐长史:“……”一天进帐了五千两,莫非世上真的有气运之事,城东这间老宅子旺财!
当晚,楼思危带着他的两百亲卫呼啦啦搬进陇西王府老宅,占据了东边十间跨院。
年富力强的精兵们闲着没事干,看到一处偏僻跨院里有间房子塌了,楼思危招随口呼了一声,那边两百精兵们挽起袖子就开始捣米浆,搬砖砌墙。
满院子乒乒乓乓的声响中,楼思危死活拉着沈梅廷不许走,又拉了过来看动静的池萦之,三个人将就着坐在偏院油漆剥落的廊下,一边喝着阿重奉来的茶,一边低声议论着局势。
楼思危:“叔啊,我爹再三嘱咐过我,叫我上了京城首先与你会合,遇事和你商量。现在咱们会合了,你看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池萦之想得很直接,“没什么好说的,陛下十二月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做臣子的入京觐见,按规矩送贺礼呗。”
楼思危罕见地担忧起来,咕哝着,“陛下年年都过生辰,但大张旗鼓地召各地藩王入京,可是少见得很。今年是怎么回事。”
他压低了嗓音问京城里的地头蛇,“沈兄,今年倒了个蜀王,你说,明年会不会轮到咱们其他家藩王的其中之一哪?”
沈梅廷嘴里含着茶想了半天,最后说,“你何必问我呢,我的话在京城里又不管用。”
楼思危改而来问池萦之。
这个话题太敏感,池萦之本来也想避而不答,想想大侄子那句 ‘我爹再三嘱咐,遇事和你商量’,她最后还是说了一句,
“蜀王那边,是确定倒了。拒不入京的几家藩王,我觉得他们挺危险的。至于奉召入京的咱们五家呢,情况还不一定。我觉得……可能性五五开吧。”
楼思危咕哝着,“这不是废话吗。”
沈梅廷却‘哟’了一声,接过话头问了句,“池表弟所说的五五开的意思,是入京的五家藩王可能会倒,也可能不会倒的意思呢,还是说,五家一半会倒,一半不倒的意思?”
池萦之用茶盖拨了拨雪白的茶沫,镇定地说,“哦,是后面那个意思。我觉得咱们入京的五家,这次在京城可能会倒一半。或许是两家,或许是三家。”
楼思危倒抽了一口冷气,音调都变了。
“那、那咱们怎么办?”
池萦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还能怎么办?来都来了,等着陛下召见,给陛下送贺礼呗。”
“叔,你当真的?那、那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啊。得提前想些办法才行。”楼思危激动起来,手一抖,茶水一多半泼到了台阶上。
旁边的沈梅廷听不下去了,赶紧劝了一句,“楼兄弟,你千万别瞎想。先帝亲封的各家藩王之中,想得最为深远、提前想了许多应对办法的那位……可不就是谋反了的蜀王吗。”
楼思危一下静了,苦恼地抓头思索起来。
池萦之糟心地看着浸湿的地面,细细的一股茶水往她这边流了过来。她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抓过楼思危的衣袖擦了擦,
“大侄子,别想了。还是那句话,咱们来都来了,现在想什么也没用了。怎么处置咱们几家的事,留给东宫去想吧。”
话音刚落,三人背后的偏院墙头却响起了清脆的击掌声。
浅淡月色笼罩的夜幕之下,一人儒杉大袖,风度翩翩地站在对面墙头上,赞叹地击掌,
“池小世子这样想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