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满足。
而所有的承诺如今都成了云烟。
爹爹始终沉默,军人的做派,就是跪,也是腰身笔挺。
屋内的岳老安人却是哭得咳喘不停。
“奶奶,奶奶节哀。”云儿忽然扑到门前,摇晃着栓死的房门。
“奶奶,奶奶不要云儿了吗?奶奶让云儿进去,云儿去陪奶奶。”岳云的话声抽噎。
“母亲,母亲息怒!都是儿子不孝,惹娘亲伤心。”岳飞一把推开云儿,兀自以头叩地,声声闷响吓得众人忙去劝拉。
“娘,娘,求你开门吧。”李娃夫人哭得泣不成声。
云儿却抱住爹爹说:“爹爹,要叩头谢罪也是云儿来,爹爹还要保重身子去杀鞑子呢。”
“云儿!过来!”六叔忽然喝了声,瞬间的沉寂,岳翻冷冷说:“你此时认他当爹,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拿了你大义灭亲,去染红他升官的红袍呢!”
兄弟二人怒目而视,云儿最怕六叔同爹爹过招。平素六叔对爹爹是敬畏有加的,爹爹一沉脸,多半六叔就会规矩老实许多。但近来,六叔同爹爹的顶撞不是一次两次,云儿一直担心这擦碰的火星,有一天会一发不可收拾的燎原。
门开了,奶奶老泪纵横,捶胸顿足的坐在榻旁,手中那根拐杖点在砖地上簌簌乱颤。
云儿贴到奶奶膝前,哄劝着痛不欲生的老人。
奶奶牙关战栗,断断续续的斥责:“他,他是你舅舅~~你亲娘舅~~娘惟一的弟弟~~~~当年黄河洪水,是你舅舅接济岳家,五郎你幼时,舅舅对你如何?姚家但凡有一碗粮,饿到他自己也要留给你吃。娘年过中年才有了你这个孽障,你舅父他是心疼为娘,怜惜你。你少年时想习武,也是你外公和舅父倾囊为你延请名师教习。五郎你~你怎么敢~~忘恩负义,怎么能杀了你舅父?”
“母亲息怒,儿子不孝,惹娘伤心。”岳飞沉默许久才挤出一句话。
月儿忽觉手掌生痛,是安娘紧张的手指紧紧抠进月儿的肉中一般,安娘痛楚无泪,眼中满是恐惧。
月儿眼里,岳元帅永远精神抖擞,永远沉稳持重。如一座巍峨的大山,无语向斜阳,却是稳然可依。军中家中他都是擎天玉柱般令人安然,竟为何被老太太如此痛骂教训。
“畜生!养狼也不至于白眼无情,你竟是狠毒至此!你反目无情杀了自己的亲舅父。”
老夫人奋力抡起拐杖,岳飞不躲不闪,凛然长跪。
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的骁勇大将,浑身的武艺竟然在年迈老母面前恭顺受杖。
“奶奶!”云儿跪挡在父亲面前:“奶奶,要打就打云儿,云儿愿替爹爹受责。”
岳飞侧头喝了声:“住口!”
又缓缓说:“孩儿不孝,劳母亲教训,儿子罪过。”
俯首顿地,任那拐杖打在背上,沉闷的声音。
奶奶年老体弱,两棍子下去已经是气喘吁吁。
“娘,舅父已死,难以复生。娘~~”李氏夫人转面拭泪。
“娘!容儿子脱去衣衫。军队军冬衣至今没着落,家里钱粮都用于贴补军用。打破了衣衫还要置办,还要烦劳老娘和娘子缝补。”岳飞忍痛脱下衣衫,俯身跪地,脊背腰间道道青红肿痕斑驳。
“娘,哪里都可以打,只求娘绕开背上那四个字!”
一句话晴天霹雳,老太太抡起的拐杖停在空中。
伤痕微肿中那深刺在背上的四个赫然大字“尽忠报国”,如雨夜闪电般晃眼夺目。
那是儿子岳飞二十五岁离家从军前,做母亲的她亲自请人为儿子刺上的。一针针刺在儿身,疼在娘心。她嘱咐儿子以国事为重,不要贪恋自己温暖小家,覆巢之下,安得完卵。不扫平金兵哪里来得天下太平。儿子就是背负了这四个沉重的大字,背负母亲的嘱托踏上军旅生涯。如今,这四个字赫然入目,却惊醒梦中人一般,让她停滞在空中的拐杖难以打下。
若谈为国,兄弟姚思安触犯军法,鱼肉乡里被百姓联名状告到军中,确实死有余孤;而于私,弟弟一家对岳家有大恩永世难报。
媳妇李娃跪地哭劝,老太太眼空蓄泪,扔下拐杖:“五郎,娘屈打你了。只是岳家忒对不住你舅父的情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