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初上,我就跟着吴良辅前往养心殿伺候圣驾,因是初来,很多规矩都不知道,所以一开始就和一帮子太监宫女只在殿门口候着。
传膳完毕,敬事房太监捧着嫔妃们的绿头牌进去了,不多会,又原封不动捧了出来。我身边的宫女芳蓝小声问道:“今日又没有翻牌子?”
那敬事房的太监无奈的点了点头,四下看了一通,低声说道:“都半个多月没翻牌子了。”
殿门突然大开,吴良辅出现在门口,轻咳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眸子淡淡扫过那太监,那小太监腿脚一哆嗦,赶紧低了头,飞快跑掉。吴良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珊瑚姑姑,皇上唤你进去呢。”
我依言低头进去,福临正在桌前作画,见我进来,于是搁了笔,笑着说道:“珊瑚,过来看看朕这幅画作的如何?”
我上前看了几眼,笑着说道:“皇上这水牛图,意态生动,确是好看。”
福临抬头看了我一眼,眸子似笑非笑的。
我连忙笑着说:“这是真话。”
“那你既然觉得好,就在这上面给朕提个词吧。“福临笑着说,”朕可是记得你写的一手好字呢。”
我连忙摆手,说:“不成,不成,奴婢怎么敢在这上面题词?”
福临作势板了脸,不悦的说:“怎么又来这些虚礼了?既是朕叫你写,你尽管写就是了!”说罢,来起笔,递到我面前。
我只得接了笔,笑着说:“奴婢若是题的不好,坏了这幅画,皇上可不要怪我。”说着,细想了一番,就将陈咏的词:隔岸水牛观鼻渡,傍溪沙鸟点头行,慢慢填写于上,谁知道一个“溪”字尚未完成,福临的手突然盖上我的,我受惊不浅,差点扔了笔,抬头看,福临的近在咫尺,眉眼俊朗如画,只专注于我们手中的笔。
我一时忐忑不安,心想,他如此神态,此时我若是冒然扔了笔,反倒像是显得小气了,只得硬着头皮,在他的带动下慢慢写下后面的字句。
写完,我立时就搁了笔,后退几步,笑着说道:“让皇上见笑了。”
福临拿了那画近灯细看一番,笑着说:“不错,珊瑚,看样子你的字进步了不少。”又说道:“珊瑚,你怎么写字每次最后一捺都要顿一下?”
我笑着说:“这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一直都改不掉。”
他来了兴趣,坐下来,笑着说:“是吗?说来朕听听。”
“奴婢有一次练字,正在练习贾童的寻隐者不遇,谁知道写到云深不知处最后那个处字,碰巧有人慌张进来,被吓了一跳,那个处字最后一捺因此就没能完成。”我笑着说,“后来每次就有了印象,但凡写到最后一捺时,奴婢总忍不住想起那天的事,所以这最后一捺总是写不好。”
福临笑着看着我,半响方说:“那天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是你哥哥的事吗?”
我淡笑着点了点头。
那天也是我第二次遇见济度,他那时约莫六七岁的模样,穿了一件貂毛滚边的青色短褂,小脸圆润可爱,领了五只牛犊般大小的狗,威风凛凛出现在董鄂学堂里……
“你想你哥哥了?”福临低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
一时大殿之中深邃幽静,只有两边的宫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的爆拨声。
福临突然站起来,笑着对我说道:“珊瑚,过来给朕研磨。”
我低头上前,手轻缓回来,墨香幽幽,福临埋头专注作画。彼时夜静,大殿皆笼罩在一片橘黄色中,一时只听见笔落纸时的沙沙声响。福临专心致志,睫毛长而微翘,光影在他的眼间投下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嘴唇轻抿着,一抹幼时常见的倔强这时方才流露。
一如幼时我哄着他练字时的那般神态。
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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