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歇,说说话。
家人出去了。
她坐在床沿上。
是上午八点来钟的光景,天是晴的,没风,白白的日光一直照到床沿上,让人从心里觉着暖。
黄少雄拉着她的手说:
“反正没成功,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也对不起你关玉珠。”
她说:
“还提它干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话二奶奶常说。反正不成,也是天意,怪不得你!”
“死了那么多好弟兄!”
“那也没法子,又不是你黄少雄害的,都是为国家,将来,国家会记着他们的!”
黄少雄点点头,不无悲凄地看着她,问:
“玉珠,这次我若是死在柳河岸边,你还会记着我么?会带着孩子到坟头来看我么”?
她眉梢一扬:
“那自然,我这辈子活得不明不白,咋着说也不能再让孩子活得不明不白——咦,你说这干啥?”
黄少雄没回答,又问:
“怀上有三个月了吧?”
“不止,快四个月了,二奶奶给算的,她是过来人,懂。”
黄少雄“哦”一声,把手摆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抚摸着:
“没有我,你能把这孩子带大么?”
她一怔:
“你……你这是啥意思?”
黄少雄凝思片刻,板起面孔道:
“玉珠,我……我不能瞒你了,我……我从没打算娶你!我在洪峪老家有太太,还……还有三个孩子,两……两男一女!”
她的眼一下子睁圆了:
“你……你瞎扯!”
“不是瞎扯!我……我觉着对不起你,才不得不对你说实话!三年来,你对我的好处,我……我黄少雄永生永世也不会忘了,可今天,我不能跟你走,日……日后也不会跟你走!”
她又恨又气,眼泪刷地出来了,站起来,劈面给了黄少雄一个耳光:
“那你当初咋说的?你当初为啥要哄我喝酒,脱我衣裳?我关玉珠来得不明不白,你还想让我肚里的孩子也来得不明不白么?你现在就说,我到哪给这孩子认个野爹,姓哪个野爹的姓?”
黄少雄默默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软了下来,满面泪水,扑倒在黄少雄面前:
“少雄,就……就算这样,我……我也认了,我给你做小,我……我不在乎……”
黄少雄呆了半天,终于说:
“好……好!待……待我伤好以后,就……就回洪峪老家办……”
她抹干泪,决然道:
“收拾一下,赶快走吧!免得龙老三变卦!”
黄少雄淡淡一笑:
“老龙不会变卦的,他压根儿不是坏人,我跟了他二十多年,知道他!”
她摇摇头。
“这年头,谁都靠不住!”
黄少雄把一封封了口的信递到她面前:
“这是老龙给二奶奶的信,很重要的,亲手交给二奶奶,只要这封信在,老龙就靠得住!”
她接过信,揣进怀里。
“收好,落到别人手里就麻烦了!”
她点点头,又仔细地把信掖了掖:
“走吧,车在楼下门外候着呢!”
黄少雄说:
“等等,我要尿尿,你……你到门外给我拿……拿便盆。”
她刚要走,黄少雄抱住她,亲了下嘴。
黄少雄的嘴唇很凉,还有些抽颤。
她没想到这是最后的诀别,脱出黄少雄的怀抱后,她真的到门外去找便盆了。
闷闷的响了一枪。在身后响的。回转身,黄少雄的脑袋已搭到了床沿下。鲜红的血落在床上、地下,也溅到了雪白的墙上。
她扑过去,扶起黄少雄,想让黄少雄睁开眼,问问黄少雄到底是咋回事?咋刚才还谈得好好的,一转眼就走上了绝路?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摇撼着黄少雄的脑袋,哭喊着,手上、身上都沾满了热呼呼的血……
涌进了许多人,有随从家人,也有当官的、当兵的。人家硬把她和黄少雄分开了,硬给她脱掉了红缎袄上的罩褂。她木然地让人摆弄着,浑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直到那些当兵的弟兄要抬走黄少雄时,她才号啕一声,栽倒在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