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四小姐抚摸着一筐红鸡蛋,这是她娘在她产后第三天送来的。
那一天,亲家见面,分外亲近。嘘寒问暖之后,吴太太便来到东厢房探望闺女和外孙子。
娘俩相见的时候,见对方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一句“娘!”,让吴太太瞬间湿了眼眶。巩少爷见此情形,借口出去了。
“闺女。巩少爷待你可好?”
“好着呢。他现在天天在家陪我。”
“你俩一定要好好的。听娘的话,趁着年轻再多生几个。巩家这么大家业,就这一个孩子太单了,有啥事都没人帮衬。”
“怎么会没人帮衬,那不还有那么多表哥表弟,堂兄堂弟嘛!”以吴四小姐的年纪和阅历,她还不能体会到这事情的重要性。
“傻孩子,光指着外人,不贴心啊。”吴太太摇了摇头。
“爷爷奶奶、你们俩,都不能陪他一辈子。”吴太太语重心长。
“嗯,我知道了,娘。”
这次生孩子,吴四小姐是从鬼门关闯过来的。她娘一说再继续生,吴四小姐心里是抗拒的。
吴太太俯身看着在摇篮里熟睡的胖外孙,像每一位母亲一样,给吴四小姐做了初为人母的培训,怎么包裹孩子会长得顺溜;怎么抱孩子会舒服……都是祖辈传下来的经验,一辈传授给一辈。
民国十七年的四月,春风拂面,柳叶发芽,巩新平满月了。
巩家提前好多天筹备满月酒席,让陈嫂准备了二百个红鸡蛋,分装成若干份,作为宴席当天来宾的回礼。吴四小姐拟好了酒席的菜品,巩少爷列好了宾客名单。
满月当天,巩家大院大摆五十桌。
一大清早,巩老爷先带领一家人来到巩家祠堂祭拜祖先,祈求巩家祖先庇佑长孙巩新平。
九点钟以后,亲朋乡邻们陆续带着贺礼前来祝贺。村长家挑来一长箱“头尾”,里面是孩子从头到尾的用品,从帽子、衣裤到鞋袜和银玉饰物。村长吴老爷携太太走到了巩老爷、太太面前。
“给亲家道喜了!祝贺巩家添嗣之喜啊!”吴老爷施拱手礼。
“哎呀,村长亲家,同喜同喜呀!快请屋里坐,待会儿一定要多喝几杯啊。”
“那是自然,喜酒喝不醉。”
见到亲家到了,巩老爷和太太非常高兴,连忙将他们请进屋里。村长与太太乐呵呵地进了正房厅堂。
巩二爷、三爷以及六爷等远近亲戚们都来了,裴老爷、周老爷也来了。还有平日里来往多一些的乡亲邻居们、马场客户们也都赶来了。巩家大院人声鼎沸,热热洋洋。
除了大女婿在外省工作没有赶回来,巩家的三个姑娘,和两个女婿们一起赶回来了。
“姐姐,姐夫,你们都回来了。我和少爷真是借了你们侄子的光了。想见你们一面还真是难啊!”
“妹妹别挑理,待会赏你们俩一个宝物。犒赏弟弟、弟妹为巩家立功了。”大姐巩义美端庄温婉。
“你俩行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二姐巩义丽还是那么热情爽利。
“啊呀!你们看呐!我这侄子竟和我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三姐巩义香端详着吴四小姐怀里的孩子后,发出明朗的笑声。
“啊啊啊!啊!啊啊!”新平听有人在说他,也用婴语回了话。
“哎呦,大胖侄子和他姑姑说话呢。”二女婿刘远达笑着说道。
“哈哈哈,大宝贝真是聪明可爱。”三女婿周青松,是本村富户周家三少爷,他伸手摸了下新平的脸蛋。
“你别摸!我侄儿金贵着呢。”三姑娘打了一下三女婿的手。
“不要紧的。姐姐、姐夫们快请进屋。我招呼一下外面的客人,一会就进去陪你们喝酒。”
“就你那酒量,还敢陪你俩姐夫喝酒?”二女婿刘远达说道。
“二姐夫,你别老取笑我。我现在都是当爹的人了。”巩少爷有点不好意思,笑着回应。
陈海和他爹陈大夫也来了,还送来一个铜牌,上面刻着:“巩义仁兄,令郎弥月志喜,麟趾呈祥。陈海敬贺。”
巩少爷见到陈海,脸色立马就掉下了,只是碍于情面客气地招呼着。陈大夫被请进了屋里,陈海却被安排到了大院里和邻居们一桌。
北方的春天是冷的,室外只有零上十几度。人在外面呆得时间稍长,很快就会被风吹透。他远远地望看站在寒风中迎接客人的吴四小姐,心里疼了一下,那一瞬间身子暖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