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一九二八年五月,巩家大女婿高兴仁,突然从齐南市回来了。
他在县城的家呆了几天,便带着太太巩义丽和孩子们来到了巩家。
巩家杀鸡宰羊,迎接大女儿一家,并将西厢房收拾出来安排他们住下。
“贤婿,可有两年没回家了吧。”巩老爷关切地问道。
“兴仁黑了,瘦了,在外当差太辛苦了!”太太用手绢抹了抹泪。大小姐也跟着抹泪。
“爹娘,我不怕辛苦,只想为国泰民安尽一份力!但是,我…没用啊!”高兴仁一拳头锤在桌子上。
“孩子,发生什么事了!?”巩老爷一脸迷惑。
“民国完了!民国完了啊!”高兴仁痛哭。大小姐也跟着哭。
大家面面相觑,巩老爷意识到出事了,吩咐丫鬟红艳把孩子们送回西厢房。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你还是个军人!”巩老爷提醒高兴仁遇事要冷静。
高兴仁擦干了眼泪,镇定了情绪,方才继续说道:
“东洋人杀进齐南了!我们的军队全线撤出,将齐南…拱手相让了……”
“啊……”巩老爷一口气没上来,面色如茄。大家慌作一团,拍背的,叫大夫的,掐人中的,找药的…
过了十来秒,气捯出来了。巩老爷慢慢缓过来。
“爹,您别激动!也许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巩少爷安慰着这个已年过六旬的老人。
吴四小姐不懂时局政治,但是她能听懂大姐夫的话。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公公婆婆的精神和身体经不住这样的打击。她向大家建议道:
“大姐大姐夫远道而来,也累了,先回屋休息吧。”吴四小姐向大姐使了个眼色。
大家各自散去。巩少爷和吴四小姐回屋后,心情都难以平复。
东洋人的所作所为,吴四小姐早有耳闻,她的武术先生就是被东洋人所害。她父亲早就把抵制东洋货列入家训。巩少爷坐立不安,在地上来回踱步。
“东洋人会不会打到咱们这儿?”吴四小姐问道。
“不会的,咱们这儿有十几万老毛子,他们不敢来。老毛子可不是吃素的。”巩少爷安慰吴四小姐。
“我去找大姐夫再问问情况。”
“我也去。”
“你别去,在家哄孩子。”
巩少爷快步去了西厢房。
高兴仁正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棚。见到巩少爷来了,他腾地坐起来,握住了巩少爷的手。
“弟弟,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和你说说话。”
大姐给他们倒了茶,便退出去陪孩子们了。
“大姐夫,你说吧,齐南那边什么情况?”
“5月3号那天,东洋人杀了两个中国人。我们派去了谈判的人,他们将他抓起来严刑拷打,逼他承认是我们挑起的事端,他坚决不承认。东洋人将他的五官全都割掉,残忍杀害了。”讲完这些,高兴仁眼泪决堤了。
“真没想到,一见面就鞠躬问好的东洋人竟然这么残忍!”巩少爷已是出离愤怒。
“是的,他们现在已经全面占领齐南了。”
“大姐夫,你们为什么不和他们打?”
高兴仁摆摆手:“不让打啊!让我们克制!”高兴仁将头埋在了双臂里。他感到极度地羞愧,极度地愤怒,又极度无力,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