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来信了!”巩少爷拿着信走进堂屋。
“儿子快念念。”太太说道。
“大姐她们到香港了,大姐夫的朋友给她们安排了住处。大姐的意思是接你们和二姐过去,虽然那边房子小挤一点,但也够住。现在到香港的人越来越多了,再晚点怕是租不到房子了。”
太太犯了难。
“我这小脚出门不方便,再说我舍不得离开这个家。让儿媳妇带孩子去吧。”
巩老爷劝她和儿媳妇一起去香港,路上还有个照应。太太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看到别人送媳妇去火车站回来失魂落魄的样子,巩少爷还笑他们婆婆妈妈的,这回轮到自己了。
巩少爷没有选择在火车站上送别,而是直接买了票,与娘和媳妇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二姐带着孩子们在滨江县车站与他们汇合。
火车上座无虚席,大都是逃难的民众。吴四小姐抱着二姑娘,巩少爷抱着大儿子。二姐的三个儿子都大一些,老大已经十六岁了。他们负责跑个腿。
本来也让思易一起去香港,可思易一心想着当兵打东洋人,坚决不去。
吴四小姐除了带了一些金银细软以外,还带了很多中药。巩少爷特意去陈海那开出了半年的药。
一路上巩少爷拉着吴四小姐的手。他们心里明白,这一别也许就是一辈子,大家再相见的机会非常渺茫。
不单单是战争,还有吴四小姐的身体已经到了大限。这一年吴四小姐刚好三十岁。按照陈大夫所说,吴四小姐活不过三十的命运诅咒已经来临。而陈海因战争也没有去留学,他对巩少爷说他尽力了,吴四小姐也许能拖上两三年。巩少爷拥抱了陈海,感谢他的努力。这对欢喜冤家和解了。
到了上海,大家要转机飞往香港。巩少爷和二姐的大儿子一起去办理登机手续。
“你们到那边要写信啊。家里这边有什么事我也给你们汇报。”巩少爷说道。
“照顾好你爹和我大孙子,照顾好自己。”太太泣不成声。
“知道了,娘。”
“让爹抱抱。”巩少爷左手抱着儿子,右手抱着姑娘,亲吻着他们。
吴四小姐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就要和这个臭男人分开了,这个给她无数伤痛的男人。这个充满孩子气的幼稚男人。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巩少爷抓住了她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叮咛:
“记得按时吃药。”
“知道了。”
飞机起飞了。
巩少爷的心一下子就空了。他险些跌倒,赶紧找到椅子坐下,将头埋在手臂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那个细腻柔软,是那样的熟悉;那个淡淡的中药味,是那样的熟悉。
巩少爷抬起头,看见吴四小姐半蹲着看着自己,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当他确认真的是吴四小姐时,他紧紧抱住她,口中却不住地责备:
“我的傻媳妇,你回来干嘛!”
“不放心我的傻丈夫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