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领导给我补了婚假!"
这话一出口,陈秀兰在一旁笑了,但是宋有粮也心里高兴,可他却忍着心里的额喜悦,依旧装作平静的说道:
"回来提前给家里打个电话!"
随后就挂了,不,是宋德凯那头挂掉的电话,宋有粮还拿着电话筒喂喂喂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七月份,俺算算,这都六月半了,还有半个月!"
陈秀兰掰着手指头拴着,嘴角勾着蕴满喜悦的弧度,她甚至都感觉这事儿就跟她马上要抱孙子了一样激动。
但是宋有粮却笑不出来,他老感觉凯凯现在变了,他连一声爸都没叫,所以,他的心情不像陈秀兰那么好,反而觉得忧心忡忡。
……
杏花村的田径小道上,四处弥漫着金黄一片,深吸一口气能嗅到杨柳河水草掺杂着麦子熟透的香气。
这个季节也是昆虫类最肥硕的季节,晚上在家都能听见远在两三里地外的杨柳河畔,传来的蛙鸣。
偶有几束手电筒在河坝子鱼塘上来回闪烁,手里拿着三脚叉子抓蛙的人络绎不绝,能持续到凌晨两点多。
也难怪,这个年代的青蛙确实多的不得了,有时候碰巧了出门自家的井口都围着好几只呢。
这些个抓蛙的人来回路过,没少惊动杏花村的看家狗,时而从东头村口传来一声狗吠,时而从西边传来狗吠。
这天晚上,陈双去鱼塘喂鱼,就发现长长的杨柳河两岸,都有灯光闪烁,连自家的鱼塘边上都有人在芦苇丛里找青蛙。
抓青蛙她陈双确实管不着,但是,手里拿着的三角叉子往鱼塘里插是怎么个意思?
哗啦一声水花迸溅,一挑巴掌宽的鲫鱼就被定在了三脚叉子上,随后被放进了那人贴身的口袋里。
鱼儿落下之后,还在口袋里来回挣扎了几下,惹得哗啦啦响。
陈双也拿着手电筒,那人以为陈双也是抓青蛙的,可没想到是鱼塘的主人。
"大哥,你这不是有点太明目张胆的偷鱼了?"
陈双突然嗷唠一嗓子喊话吓得那人手里的叉子都差点没拿稳,迎着陈双的手电筒光束照过来,却发现这人并不像是抓青蛙的。
谁家抓青蛙会站在坝子上?
"不好意思,我……我给你钱!"
说着,这位大哥就拎着蛇皮口袋上了岸。
陈双顿时心情松快了许多,至少,人家还知道先道歉。
等那位大哥上了坝子之后,陈双才发现,应该年纪不大,才十八九岁的模样,长的个头儿不高,最多也就一米七多的模样,但是身材很匀称。
他一放下蛇皮口袋就开始摸索身上,随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三块钱递给陈双:
"不好意思,这……这能买这条鱼吗?"
陈双看着眼前这位小哥,长相还算中等,就是脸上有很多痘印,影响了他整体形象。
陈双自然不会花痴到这种程度,这次被陈双碰巧看见,那指不定之前偷了多少条了呢。
"你之前是不是也来过我的鱼塘?"陈双直接问道。
这人面生的很,至少不是本村人。
少年有些游离不定,低着头说道:"我……我第一次来,听说这边青蛙多,我就来了……"
"那你抓青蛙就是了,干嘛抓我鱼塘里的鱼?"陈双打断了他的话,她虽然感觉这位小哥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但是,她得站对自己的立场。
"我要是以前也偷过,我就出门被车轧死!"
少年有些慌乱,但是对于陈双而言,他岂不是依旧没有正面回答陈双,为什么偷鱼的问题?
"我会找公家来处理这事儿的!"陈双不在乎一条鱼的事情,但是如果大家都来偷鱼,那她这半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这和宽容和大度不是一码事,商还不干政呢,在商言商的说法也是老一辈传下来的。
"别,我把鱼放了还不成吗?"
"我把你捅三个窟窿道个歉把你放了你会原谅我吗?"
陈双平静的反问他,陈双也是醉了,种蔬菜大棚发现有野兔子偷吃,养鱼,先是大娘偷鱼,现在又是偷,她陈双就想不明白,有手有脚的,怎么就活不下去非要去偷呢?
至于宋德虎,陈双就更不想说。
"那……那你想咋样?"
少年低着头反问道,手里拿着的三块钱也没送出去。
"你哪个村的?"
"陈家湾!"
"叫啥名?"陈双问着觉得这少年也算是实话实说,还提前道歉,她拿过少年身边的蛇皮口袋,撑开口袋口儿往里看去,如果鱼伤的不严重还是可以自己愈合的。
谁知道陈双这么一看,发现根本不是鲫鱼,而是一条一斤多重的火头鱼,俗称的蛇鱼,黑鱼。
火头鱼多半为野生除非是专门养殖户,但是因为当时考虑到黑鱼会天生张牙齿,连螺丝都可以吃,而且是带有肺部和鱼泡双重呼吸功能的鱼类,所以,陈双没有订购黑鱼。
想必池塘也就这么一条野生黑鱼吧。
想到这里,陈双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你……你抓黑鱼做什么?"
黑鱼有药用价值,陈双想到了从一开始人家也没有反驳自己偷鱼的事情。
少年低着头,右眉中有一颗若隐若现的黑痣,不细看确实是很难一眼看得出来,看上去年纪比陈双大了好几岁,但是,却因为偷东西显得他底气不足矮人一等:
"医生说,黑鱼能帮助愈合伤口,而且后期阴天下雨伤口也不会痒痒,特别是做完手术后就要,我……我找了好久,在你的鱼塘里发现了,所以就……"
陈双无奈,看来这小哥的家里是有刚做完手术的病人。
"钓野生黑鱼,直接用尼龙细绳子挂上铁钩,上头用幼年青蛙做饵料就可以钓!"
陈双无奈的说道,这是老办法也是很好使的办法,因为黑鱼吃食儿都是整个吞的,所以,黑鱼的鱼钩不需要倒刺,一旦吞下去是跑不了的。
"只是……现在的青蛙都快到繁殖后代的月份了,我……"
少年话没有说完,陈双就理解的意思。
她甚至突然感觉这位小哥心底还是很善良的,不,想比某些人要善良的多。
"鱼你拿走,钱也拿走!"
陈双不是菩萨,没有菩萨心肠,她的活下去,所以对她来说前路漫漫,她有自己的目标在前头等着她。
说完,陈双就顺着大坝走了一段下坡路,朝着家里走去,不过,陈双长这么大还真没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单纯善良的人。
回到家,陈双发现家里的气氛和以前不一样,陈秀兰低着头坐在堂屋不说话,宋有粮拧着眉头一会儿往外头张望,一会儿又忌惮的回头看了一眼陈双房间的陈老太太。
院子外头还站着老四的女婿和女儿陈秀花。
陈双出生的时候,陈秀花都还是没嫁人,所以陈双根本不认识陈秀花的丈夫钱宝才。
陈双只是看了一眼蹲在自己门口抽烟的钱宝才,旁边还停着辆摩托车。
随后陈双才注意到陈秀花。
陈秀花见陈双回来了也不打招呼转身进屋去了:"娘,陈双回来了!"
"叫她进来,俺单独跟她说说话!"
老太太声音低沉,充满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气质。
陈秀兰刚才已经问了陈秀花,老太太这么晚了来她家找陈双到底是为啥子事,可是陈秀花是站在陈老太太那边儿的,没有老太太的允许,她一个字都没跟陈秀兰说。
之所以站在外头可不是专程等陈双的,而是嫌房间太小太闷,而且那些个板凳桌子什么的一看就是老古董,都看不出原本木头的颜色了,跟脏了很久一般,谁敢坐。
陈老太太一进门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就是,叫陈双出来。陈秀兰还没反应过来,陈老太太就自个儿进屋去找去了,发现人不在的时候,陈老太太一眼看见屋里的宋有粮。
陈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眼宋有粮,要是再大那么十来岁,都快赶上陈双她爷爷了。
她早就看出这老二是个赔钱货,果不其然,二婚还是这么个穷酸像,于是陈老太太当时只是冷哼了一声,弄得宋有粮一脸雾水只能看向自家媳妇儿,希望给解释解释。
这第二一句话就是,俺今儿就在这儿等了,说着就进了陈双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床边上。
陈秀兰上前询问:"娘,到底啥子事儿。"
陈老太太果真是懒得多说一句话,也不理人,就连宋有粮一听说是陈秀兰的亲生母亲,他咋说也不能怠慢了,赶紧给倒了一碗茶,可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不,陈双刚跨进门槛,陈秀兰就指了指她的房间。
陈双面容平静,她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晚来,于是跟陈秀兰说了一声别担心,随后她就进了房间。
"有什么事儿你说吧!"
陈双看了一眼这永远把自己端着的老太太,她既然不把自己的母亲当闺女看,那她陈双有为什么要礼貌的叫她外婆?
陈老太太目光锐利的看了一眼陈双:
"你不叫俺外婆,俺也不勉强,但是秀荷毕竟是你三姨,小潘是你亲生爸爸,你就说吧,你想要多少钱,那事儿才算过去!"
陈双微微一怔,她确实猜到是因为潘大明的事情,当时她是威胁过陈老太太去指认潘大明,可是,眼下谈及了赔偿金的事情,那么陈双可以肯定,她没有去公家。
"我不要钱!"陈双的话也不多。
陈老太太有些诧异的看着陈双,不要钱?这一大家子人都过日子过的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还装圣人?
"俺看着,你们母女俩的日子也过的怪磕碜,给你们点儿生活费添点儿像样的伙食,你还不要?"
陈双不说话,也不理她,陈老太太的手不安的抓着拐杖,哼哼了两声说道:
"既然你不要钱,那咱们走着看,你想拿你五姨的事情来威胁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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