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人回了住所,傅雪烟在房中小憩,秀琴从旁给她打着扇,见男人打了帘子进来,秀琴赶忙放下扇子,起身行了一礼。
“你退下吧。”男人道。
秀琴眨了眨眼,看向自家小姐,傅雪烟虽是闭着眼,却比了个出去的手势,秀琴迈步出去了。
男人拿了扇子,在傅雪烟身侧坐下,轻轻地为她打起了扇:“几时变得这么怕热了?”
傅雪烟面朝里,背对着他,声音幽幽地传来:“你来做什么?”
男人微微一笑道:“我给你带了上等的花雕,你要不要现在尝尝?”
傅雪烟云淡风轻道:“不了,我不想喝酒。”
男人含笑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喝酒?”
“今天不想。”傅雪烟道。
“那就明天。”男人说道。
傅雪烟没再接话,单手支着头,只这么斜斜地侧卧着,身影都美得令人窒息。
男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流连到了她的头上,敛敛笑,问道:“可联络到长风使了?”
傅雪烟道:“联络到了。”
“可拿到东西了?”男人问。
“没有。”傅雪烟道。
“为什么还没有?”男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傅雪烟单手拨弄着帕子,不紧不慢地说:“我只是与长风使通了几封信,没来得及见他的面,他就被姬家人识破抓走了。”
“信呢?”男人问。
傅雪烟淡道:“盒子里。”
男人看了一眼桌上的锦盒,起身将它拿了过来,打开盒盖,一封封地翻阅了起来,看完,淡淡地笑了一声:“这么说他们已经去过塔纳族了,身世也全都明了了,既如此,长风使又是怎么还没得手的?”
傅雪烟随意地把玩着帕子:“这就得问长风使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我想过把长风使救出来,可我不知道他们把长风使抓去了哪里,后面他们都来了素心宗,我也就跟来了。”
男人将书信放回了锦盒,面上露出赞赏而欣慰的微笑:“你做得很好,没必要为了一个长风使把你自己搭进去,长风使暴露,姬家必然怀疑到了夜罗的头上,他们……没怀疑你吧?”
傅雪烟垂眸道:“我不知道。”
男人笑了笑,说道:“那小子方才还在外头找你,你与他做什么了,他对你如此念念不忘?”
傅雪烟冷冷地朝他看了过来,他勾唇一笑:“我开个玩笑。天色不早了,我让人摆饭。”
傅雪烟没说什么,缓缓地坐了起来。
男人唤人摆了一大桌上等的好菜,全是傅雪烟爱吃的,傅雪烟却坐在凳子上,迟迟不动筷子。
男人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柔地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没有。”傅雪烟说道。
男人拿过一只大海蟹,掰下又肥又嫩的蟹腿,放到傅雪烟的碗中,又揭开蟹壳,将香嫩的蟹黄舀了出来:“是你最爱吃的那种蟹。”
傅雪烟看着碗里的蟹腿与蟹肉,淡淡地说道:“我今天不想吃螃蟹。”
男人温和一笑:“你今天可奇怪,酒也不喝,螃蟹也不吃,是不是到外头心变野了,好多东西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傅雪烟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粒蟹黄喂进嘴里,男人拿走了她的碗,道:“不想吃就不吃,不必勉强自己,我让人给你换桌新的菜。”
“公子,素心宗的人求见。”侍从在屋外禀报。
“谁?”男人不怒自威地问。
侍从道:“好像是许宗主的弟子。”
男人放下筷子,对侍从道:“让他进来。”
“是。”侍从退了出去,不多时,将五师兄领了进来。
五师兄俨然打听过消息了,知道那个半路来的男人就是傅雪烟的哥哥,他既仰慕傅雪烟,对她兄长便不可能不恭敬了,他拎着两坛子上等的桂花酿进了屋,跨过门槛时傅雪烟刚把面纱戴上,他不由地一阵惋惜,认识傅雪烟这么久,还没见过她的容貌,真是有些好奇。
不过,傅雪烟的哥哥都生得如此俊朗貌美,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敛起思绪,五师兄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傅伯真见过傅师兄,见过傅师姐,今日得知傅师兄游历归来,特地带了两坛上等的桂花酿,想送与师兄品尝。这两坛桂花酿是素心宗自己酿的,采的是素心峰顶的桂花,香气宜人,清甜可口,师父和长老们都很喜欢。”
男人微微地笑了笑:“五师弟有心了。”
五师兄的眸光停留在傅雪烟的脸上:“素心宗除了桂花酿还有桃花酿,桃花酿的味道比桂花酿还更清甜一点,傅师姐若是喜欢,我回头送些过来。”
傅雪烟都懒得理他,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了教主大人炸毛的声音——“凭什么那个姓傅的能进去我不能进去?你们这里也是非得长老们的特许才可以进的吗?你们素心宗要不要这么欺负人呐?”
五师兄蹙眉,小声嘀咕:“又是那个混蛋!”
男人微微一笑:“听你的口气,像是认识那个人?”
五师兄痛心疾首道:“傅师兄有所不知,那人是我四师兄的亲弟弟,姬家的二少爷,最是不学无术之人,成天都缠着傅师姐,傅师姐不胜其烦,已经明确告诫他别再来烦自己,可他就是不听。”
男人笑容不变:“既是来找我妹妹的,就让他进来吧。”
五师兄的睫羽颤了颤,不甘却也不敢,只得任由侍从将教主大人带了进来。
教主大人进了屋,先是不屑地看了五师兄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脸上:“你就是傅雪烟的哥哥,小师妹的未婚夫?”
男人和颜悦色道:“正是在下,你是姬家的二少爷?”
“是啊!”教主大人道。
男人温和一笑道:“未婚妻承蒙姬家照顾了,我在这里向你道声谢。”
傻子都听得出他是在说小师妹逃婚躲进姬家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暂且不提,但他话里并无办法责备之意,他似乎……真的是在感激。
教主大人自己就长了一张天怒人怨的脸,天天照完镜子再去看别人,基本不会觉得谁好看了,可眼下,他不得不承认傅雪烟的哥哥是个容貌气度乃至于心胸都十分优秀的男人,尤其他的笑容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这么想着,教主大人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
五师兄咬牙,真不要脸,谁跟你是自己人?
男人温润地问:“我们正在吃饭,二位要一起吗?”
五师兄忙道:“求之不——”
“算了!”教主大人打断五师兄的话,“你们兄妹好不容易团聚,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搅了!”
五师兄:“我……”
教主大人拽住了袖子:“走了!你师父叫你呢!”
五师兄被强行拽了出来,以他的武功,自然不必如此狼狈,但他不想给傅师兄与傅师姐留下个粗鲁不堪的形象,只得忍气吞声地出来了。
他甩开教主大人的手,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找死?”
教主大人道:“哟哟哟,你再大点儿声,屋子里的人可都听着呢。”
五师兄望了望身后的院子,压低音量:“这一次,看在傅师兄的面上,我饶过你了,但你最好别再坏我好事,否则我要你好看!”
……
院内,厨子们备了一桌新的酒菜,红烧鱼、香酥鸭、酱汁鸡腿、清炒蘑菇、葱爆回锅肉、凉拌三丝、酸辣海带丝、卤水花生,并一小锅银耳莲子羹。
男人舀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她手边,轻声道:“都换成中原的口味了,你看看这回可合你心意?”
傅雪烟面无表情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片蘑菇喂进嘴里。
“我瞧你这几天都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男人说着,给她夹了一个鸡腿。
傅雪烟看着肥腻的鸡腿,用手捂了捂嘴。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难受。”男人看着她问。
傅雪烟拿开了手:“没什么。”
男人说道:“你要是生病了,我就给你请个大夫。”
傅雪烟正色道:“我没病。”
男人微微一笑:“那就赶紧吃饭,多吃点肉,把掉下去的补回来。”
傅雪烟的目光落在鸡腿上,眼底掠过一丝厌恶,忍着夹起来,轻轻地咬了一口。
“味道如何?”男人一脸关心地问。
“还不错。”傅雪烟夹了一点酸辣海带丝,心无旁骛地吃了起来。
男人剔了鱼刺,将鱼肉放进她的碗里:“你以前不吃辣。”
傅雪烟道:“现在吃了。”
男人道:“酸的也吃了?”
傅雪烟就道:“不酸的更好。”
男人对着门外道:“来人,把这盘海带撤下,换一盘不放醋的。”
“不用了。”傅雪烟不耐地说道,“只是吃个饭,别老折腾来折腾去。”
男人握住了傅雪烟的左手,宠溺地说道:“好,都听你的。”
傅雪烟抽回了手,端起碗,开始吃饭。
男人道:“刚刚那两人经常缠着你?”
傅雪烟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道:“傅伯真没有,他这人比较知进退,不会死缠烂打,送的东西也颇和我意。”
“你很喜欢他?”男人笑着问。
“没有。”傅雪烟很快地否认。
男人喝了一口银耳莲子羹,唇角的笑,淡如幽莲。
……
五师兄气冲冲地回了院子,想起在傅雪烟那儿发生的事,简直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那小子从中作梗,他现在已经与傅师兄与傅雪烟同桌吃饭了,傅师兄是傅雪烟的哥哥,只要博得了他的喜欢,自己与傅雪烟的亲事就有眉目了!
都是那该死的呆子害的!
“五师兄,吃饭了!”一个弟子拎了食盒过来。
这儿的饭哪儿有傅雪烟院子的饭好吃,那桌上的菜肴他可全都看见了,比师父桌上的还丰盛。
“不吃了,我练会儿剑!”他拔出了长剑。
弟子哦了一声,拎着食盒乖乖地等在了一旁。
五师兄使出了剑法,在桃树下挑起片片剑花,就在他飞身跃上屋顶,打算借力,一个龙转飞云落到桃树上时,后背忽然被什么东西打中,他身子一僵,从屋顶重重地跌了下来……
弟子吓坏了,拎着食盒跑了过去,拍拍五师兄的肩膀,惊慌失措地问道:“五师兄,五师兄,五师兄!来人啦!五师兄出事了——”
……
此时的别院还不知五师兄练功时出了事,饭菜全都摆上了,一家人都坐在桌前等着,三个小包子巴巴儿地看着门外,二叔怎么还不回来?他干什么都迟到,就是吃饭从不迟到的……
教主大人优哉游哉地进了屋。
乔薇瞪了他一眼:“又跑哪儿去了?全家都等你吃饭呢。”
“谁让你们等了?”教主大人在景云身边坐了下来,去拿筷子,乔薇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洗手去!”
教主大人哼了哼,碧儿打来热水,他仔仔细细地洗了,举起白皙如玉的手道:“这下满意了吧?”
乔薇盛了一碗饭给他,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姬冥修先给乔薇夹了菜,之后才是他与几个小包子,几人正吃着,碧儿走了进来:“夫人,外面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