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最后岁月里,她想了很多。
她到底也是个骄傲的人,她恨天恨地,恨命运不公,可待到所有情绪平复下来以后,又如何能甘心情愿这般默默无闻地淹没到尘埃里。
说来也是可笑,家族费尽心力培养她,而她却是历来最不负责任的灵使。
或许也会埋怨自己姓蒲,埋怨生来便被套上这重枷锁,但她拥有的一切,又何尝不是靠族中一点点培育累积出来的。
到了最后的时限里,她总想着,应该要再做一些事的……
或许那时的心念之力太过强盛,以致再次醒灵,灵觉又上升了一个高度,竟然能超脱时空限制,不用传承玉璧便与白灵界达成某种微妙的联系。
十多万年来,蒲氏一族不是在青灵岛苦苦等待,便是在人世间寻寻觅觅,漫无目的地找寻星命出众的修士。
殊不知,这寻找的方法,本身便是错的!
再如何天资卓绝,终究打不破这方天地的制约。
世世代代的忙忙碌碌,终究永无出头之日。
蒲宴总是会想,究竟她的先祖,是犯了怎样的罪,以至于往后的子孙后代,才会受到这样的罚!
这世上有没有无命人,蒲宴并不清楚,但即便没有,她也可以创造一个出来。
穆长宁,便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灵魂和肉身,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无论成功与否,终归,她还是尝试了的。
“那我呢?”穆长宁哑声问道:“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我说过了,你问的,我未必全都知道,我只会把自己知晓的告诉你,有些事,只能靠你自己去发掘。”蒲宴微启薄唇,声音渐轻:“不要去疑惑自己的目标,也不要去质疑自己的决定,我相信你周围的种种,都在受着天机的牵引,尽管大胆地走下去,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你会回到白灵界,也兴许某一天,天门因你而开。”
她的身体好像又透明了一些,穆长宁连忙抓住她的手。
虽是神识,触感却与真人无异,只是温度却是一片冰寒。
穆长宁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蒲宴的这缕神识,维持不了太久。
依着当初付景宸得知她夺舍凡人时的愤怒,蒲宴定然还要承受什么更严重的负面影响!
穆长宁定定看着她,沉沉问道:“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身上,不惜犯禁夺舍,不入轮回,又或者,还有更严重的后果……值得吗?”
“那你呢?”蒲宴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些许暖色,“孤身犯险,跨界而来,从一个毫无记忆的幼儿重新开始,将自己托付到我手上,又值得吗?”
穆长宁微微一愣,二人对视一眼,俱都失笑。
这一刻,不似母女,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知己。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为了复活你的女儿,才做的这一切。”穆长宁摇头笑道。
蒲宴奇怪看她一眼,“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心中确实有过这个念头,也渴望去实现,但又如何能做得到?”
她沉重叹道:“外面的轮转招魂阵我早已试过千万遍,岚儿的魂灯也没有丝毫反应,我早便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穆长宁的神色蓦地诡异起来。
付岚音的魂灯既然是灭的,那……温岚又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