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病危

  “不，你说的好极了。”林窈甚至给了他一个明艳的笑容，收起碎玉，然后振作精神，向外走。

    地勤小哥的无心之言倒是提醒了她，这枚碎掉的玉葫芦，不仅是她和岑子陌的定情信物，还是调动希尔家族三分之一势力的凭证啊！

    虽然林家在港岛这边并没有设立分据点，但是岑子陌当初能放心她不带保镖孤身来到港岛，一定是因为港岛这边的安全措施已经做到万无一失了。

    林窈之前走过希尔家的专属VIP通道，所以循着标志性的银色家徽，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希尔家在港岛机场里修建的候机室。

    虽然玉葫芦凭证已经碎成渣渣，但是林窈亮出自己的身份后，立刻就被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别说林窈现在化妆化得亲妈都认不出来，凭证又碎的一塌糊涂，天底下能找上门还自称“林窈”的女人能有几个？

    希尔家的下属不敢耽搁，连忙准备了一架私人飞机和一条最快到达京城的航线，生怕因为自身的效率问题，导致少夫人和少主相聚出现延迟，那就万死难逃其咎了。

    正常从港岛到京城的航程大约是三个半小时，但是希尔家的航线抄近路，花了两个多小时就把少夫人送到了京城。

    希尔家族在保密性和安全性上可谓下了十足的功夫，林窈从登机到下来，全程都没有在机场大厅露面，走的都是秘密通道，连航站楼和停机坪都是专属的。

    林窈知道家人、朋友和爱人一定十分挂心自己的安危，所以下了飞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联系他们。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到了希尔家族位于京城机场里的专属VIP候机室，她记得那里有通讯线路保密的座机来着。

    结果不等她推门而入，雕花实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她才几天不见的男朋友岑子陌，就像一个孤魂野鬼，苍白又憔悴地站在门口，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

    林窈当时想哭又想笑，但是她最想的，还是想给阴差阳错又救了自己一命的岑子陌一个劫后重逢的拥抱，然后在他耳边说一句“surprise~”。

    但是不等她扑上去，岑子陌就扶着门框，转脸呕出一口心头血。

    哪怕自己差点就乘坐的飞机失事，和死神擦肩而过也依旧冷静从容的林窈被岑子陌这口血吓懵了。

    她手忙脚乱地扶着他的手臂，又不敢轻易碰触他的身体，生怕自己施力不对，让他的身体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林窈依稀记得前世太医院的院判曾说过——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

    不等她想的更多，就被岑子陌紧紧地抱进怀里，说实话，他手臂勒的太紧，让她有些喘不上来气。

    但是林窈没有挣扎，几乎是十分顺从地任由他发泄着虚惊一场的后怕。

    不知抱了多久，岑子陌突然在她耳边，很微弱地说了一句“窈窈，对不起，我要失言了。”。

    然后他整个人就如玉山倾颓，在她的面前倒了下去。

    他倒下去的一瞬间，身后房间里站着的林窎和岑子无就露了出来。

    但是林窈已经看不到不远处的大哥和挚友了，她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从自己怀里不断下坠的男人。

    岑子陌的衣襟上血迹斑斑，面色青白，双目紧闭，看着就像死了一般。

    林窈因为习武的关系，力气不小，但是偏偏此刻却手脚发软，连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岑子陌都撑不住，只能顺着他倒下去的力道跟着跪坐在地毯上。

    她手指颤抖着放在岑子陌的人中处，几乎感觉不到他喷洒出来的鼻息。

    这次的情况和在《少年游》片场坍塌又截然不同。

    林窈虽然不是玄学人士，也没有岑子无那样的“天眼”，但是她能分辨出岑子陌到底是“失血过多”还是“生机断绝”。

    林窈在那一瞬间，脑海中居然想起的是三年前自己拍摄《三世·桃花》时的场景，那个时候自己饰演的凤君为谭垣饰演的予归上神挡了天劫，导致身死道消，谭垣当时便抱着自己向着上天质问、哭嚎、嘶吼。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震耳欲聋”，被这种“夸张”的艺术表现形式刺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当她自己设身处地的面对宛如“情景重现”的当下，她突然理解了，予归为什么向上天哭嚎，几乎哀鸣。

    因为真正该有一劫的是她，凭什么让岑子陌为她挡劫，落得这般狼狈的下场？

    天道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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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抢救了十个小时后，岑子陌一度断绝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下来。

    前前后后签了不下七张病危通知单的林窈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想要跟过去，看看岑子陌在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里的情况，但是一挪动双腿，才发现自己站了差不多十个小时的双腿早就已经麻木了。

    刚刚赶到的林空看自家情根深种的妹妹扶着墙壁，龇牙咧嘴的模样，心下了然，走过去把林窈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旁边的座椅上。

    林空倒是想给林窈揉揉腿上的筋络，但是他俩血缘再亲，也终归男女有别，所以在林窈面前转了两圈之后，决定去给林窈找一个轮椅来代步。

    但是没等他走出去，就被林窈拉住了。

    林窈一手捶打着膝关节，一手拉着林空的衣袖，问道：“你来之前，网络已经恢复了吧？”

    林空没想到林窈居然在放松之后第一件事问的是这个，他有些哭笑不得道：“是的，我来之前就让人修复了——如果网民们知道大小姐这么关心他们的虚拟生活质量，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林窈小小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扯了扯林空的袖子，示意他弯腰，她有悄悄话要跟他说。

    林空不假思索，干脆半蹲下来，把耳朵凑过去，调侃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窈：“……”

    她掐着欠嘴三哥的耳朵尖，对他假模假样的哀叫充耳不闻，自顾自道：“我要以我自己的名义给遇难者家属发放抚恤金。”

    她声音闷闷的，但是咬字却极为坚定。

    林空闭上嘴，神色也严肃起来。

    林窈轻声道：“他们都是受我连累，除了给他们报仇之外，我能做的，也只有给他们在世的亲人一点金钱上的安慰了。”

    林空忍不住后退半步，因为他还是半蹲着，所以视线比坐着的林窈要矮一些。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妹妹，神色复杂，小妖儿比他想的要更成熟，更有担当。

    “其实你不必如此。”林空低声道：“你不需要为幕后黑手买单，也不要因为遇难者是‘受你连累’而自责——你这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他只见过拼命甩锅、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像小妖儿这样自己抢着背锅的“勇士”简直是个稀罕物。

    林窈看着三个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三哥，你放心，我没有钻牛角尖。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航班的，我活着，他们死了，遇难者的家属都会觉得是我的错，为什么唯一的幸运儿是我不是他们的亲人或者朋友？”

    “我也知道，就算我给再多的钱，也依然会有人觉得这是我的错，但是我还是会为这次空难买单的——凶手固然有错，遇难者又何其无辜？”

    林空知道，小妖儿一旦做出什么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

    他想了想，最终揉了揉林窈乱糟糟的头发，叹气道：“行，小妖儿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舆论什么的就交给三哥——如果连你都护不住，空城也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了。”

    林窈也笑了，点头道：“嗯。”

    岑子陌并没有在重症监护室住太久，第三天就送到了普通病房等待他苏醒。

    沈清行说岑子陌吐的那两口血其实也没什么，反倒把体内的余毒吐了个干净，只是现在唯一麻烦的就是他的五脏六腑受损严重，本来沈清行好不容易调养的基础都在这一次毁于一旦了。

    岑子陌的病情看着凶险，但是在神医沈清行这里都不足挂齿，只是本该早就醒过来的岑子陌，又因为不明原因，陷入了沉睡。

    这间病房已经成岑子陌的专属包间了，之前他在《少年游》片场受伤住院，就是在这间病房，而林窈前一段时间因为抑郁症住院，也是这间病房。

    沈清行冷笑：“所以，你们俩这是在玩‘萝卜蹲’么？”

    林窈：“……”

    沈清行双手抱怀，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我说错了么？不信你问问这张病床——是不是岑子陌躺完，小蠢货躺，小蠢货躺完，又到岑子陌躺？”

    病床：……有理有据，令床信服。

    林窈：“……你丫又叫我小蠢货？是不是手指头又不想要了？”

    沈清行十分嚣张地在林窈面前舒展着自己修长的十指，挑眉道：“小蠢货，别忘了岑子陌是谁救活的~”

    林窈看了看病床上呼吸安稳的岑子陌，又看了看面前灵活飞舞的手指，最终忍气吞声，露出笑脸，咬牙道：“是是是，我是小蠢货，您是小天使~”

    沈清行被这一句甜甜腻腻的“小天使”恶心坏了，嫌弃道：“你和岑子陌喜欢玩奇奇怪怪的角色扮演，就不要祸害我们无辜的人了，好么？”

    林窈一看局面反转，哪肯轻易放过沈清行，故意做出扇动翅膀的模样，真诚道：“您救死扶伤，活死人肉白骨，活着是一代神医，死后自然会飞升到天堂，变成小天使呀~”

    沈清行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觉得，自己死后不管是带着记忆继续穿越，还是真的如小蠢货所言，飞升天堂，他都只有一个愿望——

    下辈子，他真的不想再遇见这俩不省心的货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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