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
马飞的心里一颤。
片刻之后,马皓文又坐进了另一间招聘室。
这里的两个招聘者显然比刚才的那个严肃了许多,他们仔仔细细地审视马皓文,又低头看看简历,认真地交头接耳。
马飞心里燃起了希望。
“走近一点!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一个招聘者招呼马皓文过来,用笔指着他的嘴,以严谨的研究精神向同伴道,“你看,牙是歪的吧?”
窗外,马飞难过得转过身去。
一天徒劳的努力结束了,马皓文领着马飞向劳务市场的大门口走去。
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突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大声惊呼起来:“我的天呐。马工?对吗,马工?太崇拜您了。”
马飞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来人的酒糟鼻,那鼻子又大又红,水滴形状,活像个成熟的草莓,在夸张的语气下不停抽动,简直令人忍不住要摘取了去。
酒糟鼻兴奋地拍拍胸脯,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随之一抖:“我刘八两,刚毕业那年我去设计院您面试的我,想起来了吗?我成绩不好,您没看上我。到处没人要我,才自己做的公司。”
马皓文不知对方什么来意,迟疑地打着招呼,脑子里迅速做着判断。旁边的马飞听到爸爸被夸奖,却天真地高兴起来,连胸膛也比刚才高高鼓起了几分。
刘八两一个不注意,突然抽出马皓文夹在腋下的简历:“您这级别来这鬼地方……找工作吗?”他扬起简历,转向众人,大声说道:“不认识?鼎鼎大名的设计院马工,东沛大桥呀!那家伙哐当一下说没就没跟精确爆破似的。这么多年,总算出我一口恶气!我要招你,我是这个!”
刘八两捏着简历的手翻转向下,洋洋得意地做出一个侮辱的手势,他的酒糟鼻子红得发亮。
劳务市场上的所有工头和工人都围拢了过来,议论纷纷。马皓文不失礼貌地勉强微笑着,马飞突然上前,恶狠狠地推了一把刘八两,猛地冲出人群,跑了出去,马皓文忙去追儿子。
身后,刘八两和众人的阵阵狂笑回响在劳务市场上空。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斜斜地照进涵洞。
马皓文踏着余晖走了进来,见儿子正背对着洞口坐着,没精打采地弓着腰。他走上前,想轻轻抚摸儿子的脊背,却被他猛力甩开了。
“你到底收了多少黑心钱?”马飞冲口而出,眼里全是泪水。
马皓文惊呆了。
“那为什么好端端的大桥会塌?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是坏人!骗子!贪污犯!为什么?”
从出狱到现在,马皓文受到过无数次诘问,经历了无数次羞辱,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掉眼泪。可是,当儿子坐在他对面,问出这句话,他的眼圈红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情绪,缓缓说道:“听我说。很多人说你是笨蛋,对吗?但爸爸不相信你是。从来都不相信!那你相信爸爸是坏人吗?”
马飞抬起饱含泪水的眼睛,犹豫地看了看爸爸,慢慢地摇了摇头。
马皓文握住儿子瘦弱的双肩,努力地微笑:“谢谢你。亲眼看见爸爸修的桥塌了,对吗?但爸爸这个人,没有塌。全世界人都放弃你,自己不能放弃自己。记得我说过什么?只要你的脑子一直想一直想,好运气就会来找你,你能干成地球上的任何事儿……”
在爸爸低沉的声音里,哭累了的马飞枕着爸爸的胸膛睡着了。
梦中,马飞喃喃道:“回家!爸爸,我想回家!”
马皓文搂紧怀中的儿子,怔怔地看着涵洞的墙壁,刚才讲给儿子的那些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中循环……
“人的一辈子很长,命运总会在某个时候掐住你的喉咙,但你真的甘愿束手无策吗?起码你可以挠它的胳肢窝啊。只要足够坚持,人生的魔法一定会灵验,好运气一定会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