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慕参总不太愿意看着夜慕景成为痴男怨女中的一员,引导着他聊些别的。
他最耿耿于怀的,还是钦天监汤怀安莫名其妙发疯之事。
夜慕景也不隐瞒,将两月前的情形一一告知。
他所言与鲁迁大体一致,只是末了,夜慕景又加上一句,“钦天监前几日死了——你回来第二日发现的。”
听见这消息,夜慕参倒是着实震惊。
稍稍平复后,他讥笑问道,“呵,那老头泄漏了太多天机,终于被雷劈死了么?”
夜慕景却愁闷地摇头。
汤怀安的死法,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残忍……甚至恶心。
夜慕景也亲自见过他的尸身,回想起来,都隐隐作呕。
汤怀安的尸体是由府上的老奴发现的。
老奴早就觉得汤怀安似乎得了什么恶疾,便只当作是他寿终正寝。
只是汤怀安的死状实在太惊悚,家仆迟迟不愿去碰触。
夜慕景回忆着,“我在验尸房见到他的遗体时,真是吓得毛骨悚然……五官扭曲,身上爬满了像水蛭般的漆黑蠕虫,心脏被虫子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说不下去了,捂着心口,本就疾病纠缠的单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无法从那场景的恐怖中回过神来。
夜慕参大致能想象出来。
——汤怀安死了,而且死相极惨,死后连心也没了。
——还不是被人为地挖去了,而是被那些恶心的蠕虫啮尽的。
这种死法……夜慕参又想起十三年前,西夏边境的幽冥传闻。
夜慕景喝了些水,终于平复下来,继续他的叙述。
汤府的家仆准备为汤怀安入殓之时,正巧碰上了前来拜访的当朝丞相莫远赫。
与莫远赫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容貌俊朗而气质桀骜的男子。
听说汤大人病逝,二人都不甚唏嘘。
上前探视遗容之时,那随行的男子在丞相耳畔言语几句,丞相神色便凝重起来。
再后来,汤怀安的尸体便被官府的人带去了。
既然官府也插手此事,那也说明,汤怀安至少不是病死的。
或者说,他那离奇的病,至少不是凭空就得的。
“据说,是被下了蛊。”夜慕景又似想起什么似的,“这案子慕韬已经接手……”
“嘿,二哥还管起命案了?”
“慕韬比我更细致,也更擅分析,父皇看中他这点,也想趁这机会历练他一番。断案能力倒是其次,关键还是试探他处理朝廷重臣之死……”
“好了景哥,宫里的事,朝廷的事,我都没兴趣,不用说得这么仔细。”
“……哎,慕参,其实这些年,父皇……”
“景哥,你方才说,汤怀安被人下了蛊?”夜慕参赶紧掐灭了话头。
夜慕景若再谈老皇帝的事,夜慕参的佛系心法难保不会破功。
“听慕韬是这样说。”夜慕景如实相告。
“那二哥又是怎么确定的?”
“据说是那位店主……凌商……”
夜慕参这下又想起,那人多少精通医术的,“凌商怎么会被二哥扯上?”
“这我也不清楚了……我只听慕韬提起,汤大人数月前就中了这奇蛊……”
“那你去拜访他的时候,他已经……?”
“大概是如此。那天凌商偶然搭救了我,带汤大人回了屋,听说又费了一番功夫才为他驱清了蛊。”
夜慕参却又敏锐地发现一处疑点,“不对啊,景哥——你说,凌商早已为汤老头子解了蛊毒……那后来他的死又是因为被人下了蛊……你不觉得奇怪么?”
夜慕景不知是因为想起凌商而神游去了,还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一时间不太拿捏得准夜慕参所指的“疑点”究竟是什么。
“你看,”夜慕参耐心地比划起来,“且不说汤怀安最初是被何人下的蛊;起码,在两月前,凌商就已经为他解了蛊。”
“没错。”
“可是,两个月后,也就是我回来的那天,他却死于蛊毒。”
“是的。你是说……”
“也就是说,他在几个月内,被人下了两次蛊。景哥,这不是很奇怪吗?”
夜慕景惊得说不出话。
“汤怀安有什么仇家么?要这样残忍地弄死他,还不吝两次下蛊?”
夜慕景苍白的脸上一片枯色,讷讷摇头,“这可真是太蹊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