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 殷夏夏她们约了寂白一起去人民公园逛灯会。
公园沿着人工河道一路走来, 张灯结彩, 商贩在这里摆摊售卖饰品和烧烤, 形成了夜市一条街,很多年轻人都喜欢来这里吃宵夜。
有人在河道里放了祈福的花灯, 让花灯船随着水流往下游飘,一盏盏漂亮的小灯船几乎照亮了整个河道, 而河道又曲曲折折穿过了公园,远远望去,灯影闪烁,宛若置身梦境。
殷夏夏拉着寂白一起去河边凑热闹,她跟卖花灯的老奶奶讨价还价, 用十五块钱两只的价格,买下这薄布料缝制的荷花灯。
“元宵节又叫上元节, 准确来说,又是咱们中国的情人节。”殷夏夏拿着马克笔,回头对寂白说:“在花灯上写下喜欢的人的名字,花灯就会顺着河流飘到他的手里哦。”
寂白笑着说:“我觉得,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你心上人的名字会顺着水流飘进下水道。”
殷夏夏使劲儿打了她一下:“你能不能别这样煞风景,没情调。”
寂白将脑袋搁在她的肩上,好奇地看向她手中的荷花灯:“你写了谁的名字啊?”
殷夏夏大方地给她看:“喏, 我老公。”
她写的是新晋出道的男明星的名字。
“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真的会飘进下水道。”
寂白蹲下身, 看着河里漂浮的荷花灯, 柔声道:“不是还有百分之一的机率,会飘到心上人的手中吗?”
“算了吧,我可不信这百分之一。”
寂白将自己的荷花灯放进了水中,眉目间漾起柔情:“我信。”
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亿万分之一的机率...她都信,因为她就是靠着银河系星星的数量般渺茫的机率,重生了啊。
她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奇迹。
“咦,小白,你写的是谁的名字啊?”
寂白给她看,她只写了四个字,平平安安。
“你也太老套了吧。”
“平安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过你至少加个名字吧,比如谢随什么的。”
殷夏夏很随意地提及了谢随,寂白的小心脏却莫名其妙撞了撞。
“干嘛要说他。”
“他可是全校女孩的暗恋对象,没有女孩能跟他讲话超过三句不脸红的。”殷夏夏看着寂白,狡黠一笑:“他很喜欢招惹你哦,像极了那该死的爱情。”
寂白揉了揉殷夏夏的脑袋:“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情啊爱的,能不能装点别的了?”
“装别的,什么啊?”
“王后雄,五三模拟卷?”
“寂白,你有毒吧!”
寂白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她脑海里浮现那个不羁的少年站在雪地里等她的画面。
漫天白雪纷飞,她心里某一处却是温暖的。
寂白还是在小纸船上添了一笔,认认真真写下“谢随”两个字。
上一世,谢随救了她,对她真的很好很好。
寂白见他总是一个人,孤僻又寡冷,所以决定余生与他做伴。
不仅仅是出于报答,也是因为她对他产生了怜惜。
这个男人以后不能娶妻,更不能有宝宝了,寂白想陪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陪着他就够了。
在她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以后,并且同意像情侣一样相处,谢随才开始对她进一步亲密的举动。而寂白也接受了他所有的亲昵。
谢随是喜欢她的,寂白知道。
从他克制而隐忍的触摸中,寂白能够感受到他对她身体的迷恋。
寂白低估了谢随的感情。
在她死亡以后,她的灵魂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世间飘荡了一段时间,见证了后来谢随一切疯狂的举动,她从他那双流着泪却不哭的紧绷眼神中,感受到了他那窒息而极致的爱。
他不是喜欢她,他深爱着她。
……
谢随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几个兄弟趁着正月元宵节,生拉硬拽将他弄了出来,逛逛夜市,散心。
拱桥下,蒋仲宁和丛喻舟买了几盏荷花灯,拿着马克笔,在荷花灯上歪歪扭扭写下“财源滚滚”“大吉大利”等字样。
谢随坐在河边的梯子上,手肘撑着膝盖,鄙夷地看着这俩人,评价——
“俗。”
蒋仲宁笑着将马克笔递给谢随:“随哥不俗,来写一个。”
谢随接过笔,顺手抄起身边的荷花灯,认认真真写了一个字:“白。”
蒋仲宁“哎哟哎哟”地笑了起来:“我随哥这无处安放的少男心啊。”
谢随踹了他一脚,径直起身,将花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河里,看着这盏小小的荷花灯飘飘摇摇地顺着水流远去。
这时,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谢随?”
恍然听到这声音,谢随的心脏猛地撞了撞,他回头,看到的却是方悦白那明皙的脸蛋。
谢随眼底的光倏尔又熄灭了。
方悦白的嗓音,和她还真像。
不仅仅是嗓音,模样也像,只是眉宇间的气质截然不同。
寂白的眼神比她要明晰清透很多。
谢随回过了眸子,不理她。
丛喻舟和蒋仲宁看到方悦白等几个女孩,热情地和她们打了招呼,方悦白也自然而然地走到谢随的身边。
“咦,你们在放河灯啊?”
“是啊。”蒋仲宁说:“听说可以许愿,就试试呗。”
“你们真浪漫。”
“浪漫什么啊,随哥才是真情圣,还把心上人的名字写在了花灯上。”
方悦白微微一怔,看向了那个坐在阶梯上面无表情的少年。
他有心上人了吗。
方悦白身边的女孩八卦地问蒋仲宁:“随哥写的是谁的名字啊,能透露不。”
蒋仲宁见谢随不动声色,说道:“还能有谁,不就是...”
话音未落,丛喻舟突然踹了他一脚:“随哥不过随手写了个‘白’字,你就知道是谁了么?”
“还能是谁。”
“那你说说,名字里有白的,还能有谁。”
蒋仲宁看了看面前的方悦白,微微张嘴,似突然开窍了,立刻说道:“名字里有白的,多了去了,猜不到猜不到,哈哈哈。”
闺蜜偷偷拉方悦白的衣袖,给她递眼色,方悦白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目光,脸颊漾起了一抹绯红色。
丛喻舟知道方悦白对谢随一直有想法,总是各种莫名其妙的偶遇,但又不告白,没给谢随直接拒绝她的机会。
其实这种做法挺聪明,但总是出来刷存在感也很让人烦,丛喻舟干脆给她下剂猛药,让她死心好了。
方悦白的闺蜜问丛喻舟:“你们今晚怎么玩啊。”
“逛逛夜市,吃点宵夜就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还以为你们要去唱歌喝酒呢。”
“不去,明天开学了,早睡早起。”
女孩笑了起来:“你们不是经常迟到吗,怕什么开学啊。”
她开玩笑的话语令谢随心情忽然烦躁起来,仿佛在这些女孩心目中,他们就应该是那种人,迟到、抽烟、打架...
她也是这样想的么。
谢随扔掉了手里的石子,冲丛喻舟道:“晚上约个拳局。”
“不是吧,明天开学啊,你确定要去打拳?”
“让你约就约,有钱还懒得挣了?”
“行行行。”丛喻舟摸出手机,给地下拳击室的经理打电话,约了局。
几个男孩收拾收拾便准备离开了,方悦白纠结了很久,还是冲谢随喊了声:“你…你要小心一点哦,不要受伤了。”
那熟悉的柔和嗓音,在他的心涧划开波澜涟漪,他的手不禁攥了攥。
谢随和几个男孩离开以后,方悦白看到刚刚他站的地方,好像掉了一个白色的物件。
她走过去,将那玩意儿捡了起来,发现竟是一只小白狗,小白狗凶巴巴地呲牙瞪眼,就像他平时发脾气的模样。
方悦白隐约记得,好像谢随的钥匙串上就挂了这么一只小白狗。
她小心翼翼地将吊饰揣进了自己的包里。
**
地下拳击室昏暗的更衣间,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聊着荤段子,见谢随进来,他们扬手跟他到招呼。
“小随,正月十五都不休息啊,这么拼。”
谢随淡淡道:“穷人没有休息日。”
“喝,这说的是真理。”
谢随脱了外套,拿出钥匙打开他的私人储物柜,赫然发现自己钥匙上的小白狗挂坠不见了!
挂环还在,连环扣从中间断了一截。
谢随脑子一瞬间仿佛是空了,他反应了好几秒,眼睛蓦然变红,血丝满布。
身边两个壮汉见他情形不对,关切地问:“小随,怎么了你,没事吧。”
谢随甚至连外套都来不及拿,狂奔着冲出了拳击室。
当谢随折返回人民公园的时候,夜市已经歇业了,四下里寂静无人,清冷的明月当空,照着他孤独的身影。
他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沿着河道一路找回来,却一无所获。
谢随又重新仔仔细细地将整个夜市街找了一遍,连草丛的边角缝隙都找了,依旧不见小白狗吊坠的踪影。
他站在树下,大口地呼吸着,猛地一拳砸在了树干上,指骨疼得快要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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