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我在开场就为曼联取得了进球,之后半场结束前切尔西的兰帕德扳平比分。下半场比赛以及加时赛都没有取得进球,最后比赛进入点球大战。”他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用一种十分克制的方式说道,“我当时排在第三个出场,在我之前的双方球员都命中了,可是我没有,我的点球被切赫扑出去了。我当时——可能是为了迷惑守门员,也可能是自信不足,在十二码处停顿了一下,才上前射门,结果切赫看穿了我的把戏,他把我的射门扑出来了。”
“我当时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了——我是全队的罪人,我使大家的努力功亏一篑。我知道一些我的狂热球迷可以怎样为我辩护,比如没有我的进球曼联甚至没有点球大战的机会。可是在那一刻,你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我也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念头。我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我差点崩溃了。可是幸好,我的队友们拯救了我。”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太详细、太认真,情绪差点收不住,好在很快地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又平复了。克里斯蒂亚诺继续说道:“伊利,我那个时候明白这就是足球。有一些时候你扮演救世主,有一些时候你则被你的队友拯救,在你以为你已经被推入地狱的时候——那场比赛结束以后,我留下了很多痛哭的图片,但我的心里无比欢畅,这是我最大程度的一次被队友们救赎。而在那之后,我从来没有在罚点球的时候有过停顿,永远都是一蹴而就。我的点球命中率非常高不是吗?”
他快速地抿了一下嘴唇,“好吧,今年对阵拜仁慕尼黑时我又射失了一次,这一次我的队友们没能拯救我,我们一起失败了——但这也是足球的一部分,伊利,包括努力之后甜美的成功以及再不甘也无可奈何的失败。有时候你其实没有输给任何人,但你就是失败了。这也是足球的一部分,虽然我非常不喜欢它,你知道的,我永远只想着怎么赢。”
伊利克森逐渐意识到克里斯蒂亚诺在重拾上次的话题——他其实并不是要剖析自己的内心,而是通过他自己、一个效力顶级联赛很多年的顶级前锋的真实经历,来向他说明职业足球的本质以及魅力。从而帮助他做出自己的判断。克里斯蒂亚诺也许不是个很好的概括者,但他的经历对于伊利克森而言绝对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感觉——通过另一个球员的视角去看他已经经历过那些竞技比赛,并且感受其中的悲欢与魅力,从而发掘足球的本质。但伊利克森并不排斥这种感受,他迫切想要听克里斯蒂亚诺讲下去。
而克里斯蒂亚诺大约的确是不喜欢谈论失败的经历,他很快地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莫斯科的那场比赛从头到尾都下着雨,雨下得越来越大。在我踢丢点球的时候,我感觉那是老天的一场痛哭,而之后噩梦一般的,切尔西的兰帕德与阿什利·科尔连续命中点球。虽然在我之后出场的哈格里夫斯和纳尼也命中了点球,但我的心依然放不下来。我知道,我的失误已经让曼联落后了一个点球,只要切尔西的最后一个球员主罚命中,我们就彻底告别了欧冠冠军。而曼联已经渴望了这个欧冠冠军长达九年!”
“切尔西最后出场的是他们的队长特里——没错,就是特里。只要他罚进点球,切尔西就是欧冠冠军了。我简直不敢去看那个场景,把脸埋在不知道哪个队友的背上,然后我听见我的队友们欢呼起来,特里居然罚丢了!莫斯科的雨太大了,草地那么滑,特里在射门的那一刻滑倒了,足球打了飞机!他摔倒在地上之后听见我们的欢呼声,直接就把脸埋在了腿里,就像片刻之前的我一样不敢抬起来。那一刻,我想,特里有多绝望,我就有多么狂喜。”
“听起来好不容易啊。”伊利克森双手捧着脸,手掌交叠着压着嘴唇,一双亮晶晶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含糊着说道,“那一年最后赢的是你们吧?那么特里就是切尔西的那个……‘罪人’?”
他把“罪人”这个词说得很轻,好像很不喜欢这个词语,并且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伊利克森忍不住去想,假如特里没有滑那一脚,踢进了那个点球,那么被套上“罪人”这个词汇的就会是克里斯蒂亚诺,就会是他的队长……伊利克森便忍不住感到难过起来,光是想象便让他闷闷地透不过气了。所以他好像也能够去同情特里,因为他承受了克里斯蒂亚诺本可能承受的那一切,而且后来……
“第二年又是‘斯坦福桥惨案’,卷土重来的切尔西因为,呃,昏哨倒在了半决赛?”在克里斯蒂亚诺面前,伊利克森就不用顾忌太多了,他很坦然地用了惨案的说法,并且小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可真是……太不幸了啊。还好,今年切尔西赢了,这样一想他们也该得到这个欧冠冠军的,不论是补偿、轮回还是别的什么,他们能战斗到现在,就足够令人尊敬。”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痛苦与遗憾都能得到补偿。”克里斯蒂亚诺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是伊利克森听见了。他的头微微低垂着,眼睫毛藏住了棕色的眼睛:“有一些时候,错过就得懊悔终身。伤疤永远都在疼痛,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得到上帝的眷顾来弥补遗憾。更多的人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地痛苦,并且永远等不到属于自己的奖杯。比如说切尔西,他们的阵容中的确有很多当年的球员,但同样有一些球员已经离开了——而他们三年前本有希望拿到冠军的。”
伊利克森直觉克里斯蒂亚诺说的其实并不是切尔西,他说的是一些与他自己更加相关的东西。就在这个时候克里斯蒂亚诺抬起了头,棕色的眸子里带着释然的笑意:“不过没有关系,我还非常年轻,我还有机会赢得一切——所以伊利,我真的非常高兴你能成为葡萄牙的一员。我非常感激。”
他的眼睛既能流淌出岩浆也能流淌出蜂蜜——此刻这双璀璨的像是盛满了星光、如此动人的棕色眼睛就这样凝视着他,伊利克森感到自己一下子被蛊惑了。他抓住了克里斯蒂亚诺的手,郑重地承诺道:“我会和你站在一起,我要为你取得胜利。”虔诚的就像是骑士对他的王。
克里斯蒂亚诺又一次笑了起来,但是这一回,他的笑容是愉悦而充满信心的了。
“是的,伊利。”他说道,“我们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