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森开始用赞叹的语气描述自己隔着百货商场仿佛能看见一座雄伟的铁栅时,克里斯蒂亚诺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
“你刚才描述的就是我们的奥比多斯训练基地的大门,以及你现在离基地只有一个路口远!”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钟。
克里斯蒂亚诺突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不不你别哭等在那里队长这就来接你!”
晚了。
电话的那头,刚刚来到葡萄牙的那只小蝴蝶抱着一包新买的纸巾,货真价实地哭了出来,情真意切,委屈巴巴。他啪嗒一声挂掉了克里斯蒂亚诺的电话。
这一天的最后,当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先生终于好不容易在比电话坐标距离基地更远的地方(?)找到了那只来自巴萨的小蝴蝶后,已经是将近晚餐的时分。
华灯初上,伊利克森站在一片灯光找不到的阴影里,头埋得很低。那头金发好像都没那么闪亮了。
他听见克里斯蒂亚诺走过来的动静就抬起了头,神情有些不安和踌躇。
从电话一下子拉到现实自然是会有几分尴尬的,尤其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怎么都说不上友爱——但出乎克里斯蒂亚诺意料的是,伊利克森把脸擦得很干净,没有丁点泪痕。
金发男孩儿看到他初次见面、脸色明显很不好,但还是焦急情绪占了上风的队长,乖乖地举起了自己一直攥在右手的东西。
“我忘记带牙膏了,所以出来买。”伊利克森吸了吸鼻子说道,神情有些沮丧,“我不是故意把一切搞砸的,队长。”
克里斯蒂亚诺被噎了一下。
“我现在可以带你回去了。”皇马头牌干巴巴地说道,“不要指望我过来背你——以及,我以为你知道,国家队有服务我们的工作人员,你可以直接问他们要。”
伊利克森眨了眨眼睛。
他的蓝眼睛很好看,除了眼角有点泛红,一点都看不出来哭过的样子。他站了起来说话,态度软和柔顺,至少他的说法很能打动人。
语气面里略含的委屈和撒娇足以让人忽视掉背后那一点点逃避的狡猾意味了。
伊利克森那双澄澈明净的蓝眼睛望着克里斯蒂亚诺,他用一种与电话里的清脆截然不同的、软绵绵的口吻说道:
“可是我还没有好好地看过葡萄牙啊。”
面前的少年人懵懵懂懂,但神情很真诚,带着点儿胆怯。克里斯蒂亚诺不由一愣。
他得承认自己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葡萄牙人咳嗽了一声,不自觉地避开了对方的眼睛,听见伊利克森继续往下说道: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来到葡萄牙,我之前一直在法国生活。虽然我有一半的葡萄牙的国籍,也能够说比较流利的葡萄牙语,但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她。”
伊利克森的声音轻而朦胧。
“当我在法国生活的时候,教父一直劝说我至少注销英格兰和葡萄牙当中的一个国籍,好为我申请法国国籍,这样会方便许多。有几次我被他说得动心了,但我总觉得我不应该那么草率,这份国籍就像是一种牵绊。我对自己说,我怎么能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就放弃可能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呢?我父亲是个葡萄牙人,我对他没有太多的记忆,但我觉得我会爱他留给我的东西,就比如说国籍。”
他停顿了一下,略带羞怯地笑了笑。接着他仿佛在对方的沉默中得到了某种鼓励,伊利克森在犹豫片刻后说道:
“我想,我终于来到了这片土地,我即将要为她而战了。至少,我应该找到一样能够让我爱上她的东西吧。你知道的,呃——牵绊,或者说感情基础一类的,我在巴萨经常听他们这么说。他们认为我应该先爱上这支队伍,然后为它奉献。”
“如果你之前没有出来乱跑,现在我应该已经让国家队的厨师给你拿来一份葡式海鲜饭还有桑尔果汁了——那些足够可爱了。”克里斯蒂亚诺不是很开心地嘟囔了一句。
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摸了摸伊利克森头顶金色的发旋儿:“好吧,我知道三条街以外有一个地方的夜景非常不错。需要我带你去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