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这么热, 吃什么肉?”
听见女人的话,小人吸了吸鼻子, 坐在她的肩头,看她一眼,再看一眼, 到底没敢哭。
只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可怜到了极点。
越往东走,属于夏天的湿热开始笼罩大地,光热无所谓, 光湿也不可怕, 这无处不在的沉闷湿热不仅让人觉得身上潮气不去,就连胸口都发闷了起来。
在这样的天气里走上了大半天, 要不是小人国所造的车子在轮子上别有设计, 她在泥地里拉车还要多费一份力气。
也就是因为湿热难耐, 她也没了做肉的心情, 路上采的新鲜菌子焯水, 加点炒出来的酱和焯水的青菜,面也是过了冷河的, 觉得不够提味儿, 宋丸子又放了些蒜泥和芝麻酱, 把一碗素炸酱面变成了杂酱面。
“你真不吃啊?”
面不是面团擀成饼做的细切面, 而是手扯的宽面, 不到半尺长的面剂子扯到了半丈, 下锅捞出来就能装大半碗, 看着比寻常的面滑爽多了。
呦抽了抽鼻子,很嫌弃地说:“臭。”
“那你别吃了。”
宋丸子说完,嘴里一吸,半截面都进了她的嘴里,略嚼了两下就下肚了。
“呼,痛快。”
第二口,第三口,面吃了一半的时候,呦已经眼巴巴地看着了。
“吃么?”
呦两只小手并在一起不说话。
呦的面是宋丸子单独做的,小小的一条也扯了六寸长,比筷子尖儿还要略细一点,在锅里一滚就熟了。
“你吃不吃?”
宋丸子斜眼儿看着那个小不点儿,他扭扭捏捏地把小碗儿掏了出来。
“天天吃好的,你还跟我点菜了,我告诉你,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厨子知道么?不然手一抖,我拿醋酸死你。”
杂酱面极好吃,在这样闷热的天里下了肚子,是让人想喊出声的畅快。
呦默默吃面不说话,宋丸子还用手指头戳他:
“臭么?嫌弃蒜泥臭你还吃得这么香。”
小人儿埋头继续吃,不听不听,厨子念经。
吃过了面,宋丸子拖着木车继续上路,她身上的香气快要散光了,过了今晚就能进雪山了,依着她现在的速度,再过三天就能找到王海生他们呆的那个山洞了。
“出来的时候是两个站着的,回去的时候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啧。”
木车里,呦盘着腿儿坐在燎娅的脑袋旁边,小声说:“今天的面也好吃的,就是没有肉。”
瘪了下嘴,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块烤鸡肉,悄悄吃了起来。
吃完了,擦擦嘴,他又说:“你总睡觉,我每天,都要跟她说话,好累的。”
小小的脑子里装不了多少话,小人儿觉得自己陪着没话找话说的宋丸子已经十分辛苦了。
祝部的人用了短短十天的时间就建起了新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个花盆,花盆里就是那颗白石花的种子。
自然是有人不信靠这个花就能让全族从天道惩罚下脱身,可在祝部里,人们已经习惯了去做随大流的事情,即使有人质疑,也不敢对别人说起,于是这每日的祭祀很快就有模有样了起来。
早一次,在清晨太阳初升的时候,晚一次,在太阳落山余晖中。
狱法山上流星仍有,却少了很多,留下的寥寥那些,是被燎娅所杀之人的亲眷,他们的恨意让愿力不得消散。
夜深人静,黑色的袍角划过地上的草叶。
男人无声无息地走到祭坛中央,看了那个花盆一眼,就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抬起手掌,无数黑色的光在他的手中凝聚,最后变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像。
要是灼岩或者燎娅在这里,他们会发现那个石像正与被他们崇拜和毁灭的人像一模一样。
“被劫火焚毁,你的运气还真不好。”
那个人像竟然开口说话了:“天道突临,我只能毫不抵抗,不然……”
来人轻轻挑了一下眉头,道:“天道?玄泱界的食修早失道统,每日只知内斗争锋,招来的也多是一点天道之力而已,你怕是遇到了那个食修吧。”
“那个食修?”
“拿了那本《上膳书》的女修士,我在荡江上见过她,还给她解决了一点小麻烦。”想到那个小姑娘戒备的眼神,男人的唇角略略勾起了一点。
“你师兄的那本札记?你怎么没杀了人把书拿回来?”
“不着急,我还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男人将石像拿在手中,随意的挥了挥衣袖,对他来说,天纵奇才的宋丸子还不值一提。
石像不转而叹息道:“两千年的积累的愿力,本该再过百年就化形,却让一把火烧没了。”
“一场人心劫火,恰让你不能凝形,也罢了,我在西洲发现了些好东西,说不定能给你换个身子。”
村寨的门口,男人转身,平凡的眉目之间隐隐带着让人感到不祥的笑意,他轻声道:“你们这些人何德何能,还能看见天道降临。”
就在他轻挥衣袖,想要取了此地所有人性命的时候,一道黑红色的光从狱法山上照了下来,划过他的眼眸。
从他袖间升起的煞气被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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