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吊唁?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吴保兴说道:“是太子殿下。”
太子,李熙?
容锦越发觉得事情令人匪夷所思了。
当日在城外被李熙所救时,她就觉得太过巧合,现如今,她这才迎吴氏灵柩进府,李熙便上门吊唁,怎么想都有点违和的感觉。
“来者是客,你出去迎迎吧,我就不出去了!”
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点了点头,抬头对燕离说道:“你先到后院避避吧,我见过人之后,来后院寻你。”
燕离点头,步子迅疾的走了出去。
容锦正欲喊了吴保兴随她一同出去迎接太子李熙,却不想,李熙已然一身玄色阔袖直裰走了进来。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容锦上前行礼。
李熙摆了摆手,“永宁郡主不必多礼,本宫是来送老夫人最后一程的。”
“多谢殿下。”容锦屈膝福道。
话落,转身领了李熙朝吴氏的棺椁走去。
便有李熙身边的小内侍走到香案边取了三支香点燃,递到了李熙手里。
李熙接过,对着吴氏的棺椁拜了三拜,将香交到上前的吴保兴家的手里,容锦跪在冯氏摆好的蒲团上向李熙三磕首,致谢。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郡主还请节哀顺便。”李熙说道。
“臣女谢太子殿下恩典。”
李熙又与容锦说道了几句,因着郡主府只有容锦一个女主人,他也不便久留,是故略作停留后,便与容锦告辞离去。
容锦送到二门处。
等容锦才回到正堂,正欲跟吴保兴家的交待一番,她好去后院见见燕离时,门外却又响起吴保兴的声音。
“郡主,端王爷来吊唁老夫人了。”
端王?!
容锦张着嘴僵在了那。
太子来,还说得过去,必竟,她对太子殿下也算是有着救命之恩了!
可,端王……容锦好半响都不知道自已该是什么反应。
“郡主,郡主……”
吴保兴家眼见容锦愣在那,而没有出去迎客,连忙抬手推了推她,容锦这才回过神来,拾步急急迎了出去。
这是容锦第二次见端王!
仍旧是那张眉目清秀的脸,仍旧是温文亲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臣女见过王爷。”容锦屈膝福礼。
端王,李欢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柔和的笑,对容锦虚扶一把,嘴里说道:“永宁郡主免礼。”
容锦站起,正欲开口说话,耳边却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十一皇叔,你怎的走这般快,等也不等我。”
话声才落,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穿一袭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眉目清亮的少年公子走了过来。
那少年公子原本是看着端王的,但人常言若要俏,一身孝。容锦本就丽质天生,此刻又是一身重孝在身,站在那清冽冽的就如同一枝出水芙蓉,说不出的清丽婉约,只叫人眼前一亮,惊为天人!
少年公子怔怔的看向容锦,容锦亦趁着这机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觉得越看越眼熟,好似在哪见过一般,可是,她又确定,这是第一次见这少年公子。
“你就是永宁郡主?”少年公子怔忡回神后,失声问道。
容锦点头。
“咦,你怎么跟她们说的不一样呢!”少年公子一脸诧异的道:“她们明明说面相凶恶,形如夜叉,可是,本王看着……”
本王?!
不等容锦去想,这少年公子是个哪个王爷时,耳边响起端王淡淡的斥责声。
“恺儿,休得胡说。”
恺儿!
容锦霍然回神,原来这少年公子便是永昌帝最为衷爱的睿王李恺,皇贵妃元雪薇的儿子!她还说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因为李恺眉目间与元贵妃长了个六成像的缘故。
“臣女见过睿王殿下!”醒过神来的容锦再次行礼。
李恺摆手,淡淡道:“免了吧。”
容锦屈膝站到一侧。
这时,李欢看了容锦说道:“永宁郡主,本王是来给老夫人上柱香的,还请永宁郡主前面引路。”
“是,王爷。”
容锦虽然满心狐疑,这端王和睿五怎么也来凑这热闹,但如同燕离所说,上门就是客,更别说他们都是打着来送外祖母的旗号的,是故,心里再多的疑惑,都被她尽数掩下,而是迎了李欢和李恺进了主堂。
同样的,李恺和李欢在上过香说了几句安慰之词后,并未多做停留,也告辞离去了。
只是,就好似池塘里扔进了面包屑一样,随着太子、端王、睿王、齐齐上门吊唁,很快的这京都勋贵之家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发了人上门来吊唁。
一时间,容锦的郡主府热闹的如同菜市场,达官显贵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一直到月上中天,酉时已过戌时将至,郡主府才慢慢的静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容锦因为一天的应酬,虽然体力尚可,喉咙却是已经沙哑不堪。
“妈妈,这里交给你了。”容锦将吴保兴家的喊了上前,指着灵堂说道:“桌子上的长明灯不要让她灭了,让人都惊醒着点,别让老鼠猫的跑进棺材里。”
“郡主放心,奴婢省着的。”吴保兴家的沙哑着喉咙说道。
容锦点了点头,这才往后院走去。
今天在她身边当值的是杏雨和杏花两姐妹,远远的看到容锦,两姐妹迎了上来。
“郡主,热水都准备好了,奴婢侍候你沐浴吧?”
容锦摆手,“你们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侍候。”
杏雨和杏花早得了指点,说是容锦不喜欢下人近人身侍候,当下什么也没说,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容锦进了屋子,果然便看到内室一侧的被用作净房的耳房里,大大的木桶里被注满了热水,杏雨和杏花还在桶里洒了许多的花瓣,氤氲的热气中便有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累了一天,容锦很想泡个热水澡,但她没有忘记之前燕离曾经跟她说过,先到后院等她的话。是故,仅管劳累不堪,她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在屋里传了一圈,看看人在不在。
“姑娘,你找什么?”耳边响起琳琅的声音。
容锦脸上一红,连忙说道:“没,没找什么。”
她总不能说,她是在找燕离吧?
不然,琳琅这丫头,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呢!
容锦匆匆回了净房,身后响起琳琅的声音,“姑娘,你是不是找我们家少主啊?”
“不,不是……”
容锦也没多琳琅的话,说着话便去解身上的衣裳,想着,她只要跳进浴桶,琳琅总不会再追着她问了吧?只是,容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少主,容姑娘在这边呢!”
琳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容锦猛的回头朝正从门外往里走的琳琅看去,甚至忘了,她已经解开了身上的小衣的扣子,半边酥胸正暴露在外。
而就在这时,燕离踩着一地的月光自外面走来,四目相对,容锦怔的张着嘴,连本能的尖叫都忘了!
而燕离却是在刹那一怔之后,脸上瞬间如同泼了一层颜料般,一刹那由白变红,又由红变深红,手脚无措的站在那,眼睛除了看在容锦那如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上,似乎就不知道往哪放了!
“哎呀!”琳琅一声尖叫,“容姑娘,你这是打算洗澡吗?你打算洗澡你要说的啊,你不说我怎么你打算洗澡,你说了我才知道你要洗澡,这样,我就不会告诉少主,你在这了啊……少主,少主,你眼睛往哪里看呢!你再看,你就得把容姑娘娶回去了……”
“扑通(攸)”两声。
“扑通”是容锦整个人不管不顾的跳进了浴桶了。
攸的一声,则是燕离纵身一跃,如离弦之箭般闪了个无影无踪。
剩下琳琅站在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稍倾,漆黑明亮如同黑宝石头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容姑娘,你出来吧,我们少主已经走了,你可别把自已给憋死了!”琳琅朝净房走去。
容锦“哗啦”一声从浴桶里爬了起来,头上满是五颜六色的花瓣,一张脸就好似高原上晒了十几年一般,两陀大大的高原红,令人不敢直视。
“容姑娘,你说这可怎么办啊?”琳琅一脸担忧的在浴桶边的小凳上坐了下来,对容锦说道:“你这身子都让我们少主给看了,以后你还怎么嫁人啊!”
容锦摸了把脸上的水,恨恨说道:“没关系,我嫁不了人,我就把你娶回家好了!”
“扑通”一声,原本翘着脚好不得意的琳琅,摔倒在地,她瞪了眼看向容锦,“姑娘,你,你刚才说什么?”
“呵呵”容锦嘿嘿一笑,对琳琅说道:“姑娘我说,我要是嫁不出去,我就把你娶回家。”
“可我跟你一样,都是个母的啊!”琳琅欲哭无泪的说道。
“那有什么要紧!”容锦对琳琅扬了扬眉梢,唇角噙了抹似笑非笑的说道:“反正只是搭伙过日子,公的母的,有什么关系?”
“那你就不能想办法,让我们家少主对你负责吗?”琳琅义愤填膺的说道:“祸害你的是少主,又不是我,何必要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啊!”容锦趴在浴桶边上,一件件的把身上的衣裳解了,一边解一边说道:“不过,琳琅啊,你也知道的,强扭的瓜不甜,这你家少主如果是为了负责才娶我,回头她遇见了自已喜欢的人怎么办?”
琳琅:“……”
容锦撩了撩琳琅,见她脸上有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唇角挑起抹笑,顾自洗起澡来。
琳琅的意思,她再是明白不过。
无非就是今天被太子、端王、给刺激到了,觉得他们无事献殷勤肯定是打上她的主意了,才会来这么神来一笔,想着先把她跟燕离的名份定下来。
只是,傻姑娘却忘了,这婚姻大事自来就讲究个两情相悦,若不能两情相悦,便是绑在一起,也不过是怨偶罢了!
“姑娘,我们家少主真的很好的。”琳琅无力的说道。
容锦笑了笑。
是啊,她也觉得燕离很好!
长得好,身手又好,出身想必也不差,可是……容锦摇了摇头,前世虽然她到死都不知道爱情为何物,这世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但是她始终相信,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渴望,而不是外界的促因!
“姑娘,你真的就不考虑下我们少主?”琳琅不死心的问道。
回答她的是,容锦搓过脚后的一拨洗脚水!
“咳咳咳!”
琳琅没有防到容锦会突然发难,被容锦的洗澡水给浇了个兜头兜脑,还有些跑进了鼻腔里,呛得她连连咳嗽不止,一气之下,干脆甩手走人了。
容锦专心的洗起澡来,洗着洗着,手里的动作却是慢了下来,她靠着浴桶坐定,拾起了里面的花瓣,脸上绽起一抹略显苍凉的笑。
“唉……我也知道你们家少主很好啊,可是……”
屋顶上,某个脸红的好似打翻了颜料盒晒着月光的人,听着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后,不由自主的便将脸贴在了冰冷的琉璃瓦上,手里捏着的一块瓦片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反复不止。
我很好,为什么,你却……
燕离脸上绽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最终还是将手里的瓦片放回了原处。
仰头看起天上的那轮月色来。
娘,你说如果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个人好,就是我动心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那个人也动心啊?
水渐渐凉了,容锦收回自已散乱的思绪,出了浴桶,换了身衣裳。一边拿着帕子拭头发一边对外喊道:“琳琅,琳琅……”喊了几声,也没人应,不由便自言自语道:“小气包,不会是生气了吧?”
说着,便走了出来。
一出来,便看到头顶一轮圆盘般大的月亮,挂在那,使得周遭的一切看起来了都多了几分柔和。
这样好的月色,还真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容锦,你要不要上来看月亮?”
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容锦霍然抬头,对上屋顶上正朝她看来的燕离。
“你……”容锦指着燕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已净房的方向,那句“你偷看我洗澡”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没偷看你洗澡,”虽然容锦没说,但燕离却似看穿她的想法,顾自解释道:“我就是在这上面看月亮。”
容锦看看燕离,又看看头顶的月亮,好吧,虽然她觉得月亮未必有她洗澡更好看,但也许燕离就更喜欢看月亮呢?!
再说了,若是燕离真的就承认了,没错,我在这上面偷看你洗澡呢!她怎么办?可见,有时候该糊涂时,还真就得糊涂。
“嗯,今天月色真不错。”容锦点头道。
“那你要不要上来一起看?”燕离问道。
容锦想摇头,但对上面具下那对流光溢彩的眸子时,却是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好啊!”
几乎是她话声才落,燕离手里一根白色的长绫像灵蛇般朝她挥来,下一个瞬间,将她腰肢一裹,容锦连一口气都没喘完,就已经落在了屋顶之上,燕离的身侧。
夜风吹起容锦半干的长发,细细密密与燕离的长发交织在一起,一时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谁是谁的。
容锦在燕离的身侧坐下,抬头看着头顶的那轮明月,轻声说道:“今天太子和端王、睿王都来了。”
燕离目光微瞥,撩了眼身侧轮廓被月光映照得如同上了层釉的容锦,轻声说道:“嗯,我听说了。”
容锦收了看月光的目光,转头看向燕离,“燕离,你不觉得这一切很令人匪夷所思吗?”
燕离唇角噙了抹笑,轻声道:“为什么这样说?”
“不知道,”容锦摇头道:“我就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合情理。”
“因为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燕离淡淡道:“容锦,你还记得你上回进宫,太子给你看的那副画吗?”
容锦点头,“怎么了?”
“那是我!”
容锦:“……”
“怎么了?”燕离唇角翘起一抹笑意,看向容锦,“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容锦默了一默,才轻声说道:“你是说那副画像中的是你?是你真实的容颜?”
燕离笑了笑,在容锦惊愕的目光中,缓缓抬手揭去了他脸上的那副银制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