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出发前夜, 鹰扬卫为了他特地开了欢送会, 送瘟神, 衷心祝愿这个不要脸的上司死在边关,不要回来。
鹰扬卫就像八月份锦衣卫欢送沐春时一样热闹,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 上上下下的官兵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酒至半酣,沐春说道:“我是受了魏国公的举荐去边关,机会难得, 你们谁愿意和我一起去?”
众人划拳喝酒,当做没听见。
沐春用三寸不烂之舌蛊惑手下, “我知道, 你们这群人出身将门, 家中军阶至少是个千户,家里有背景, 你们在京城当禁军,或者调去凤阳帝陵守陵, 也会升的很快,不愁前途。可是, 你们真的甘心在十几岁的时候, 就过着看得清一辈子的生活吗?”
大部分军士哄堂大笑, 举杯说道:“我们甘心, 真的, 这种旱涝保收的生活挺好, 我们在京城混得再差,也比绝对大多数的老百姓强多了。去了边关,估摸没命回来享福。”
沐春对这些风凉话充耳不闻,又道:“你们如果想超越你们的老子或者爷爷的功绩,就必须去真正的战场累积军功,现在就有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你们不珍惜的话,以后必定追悔莫及。”
“等以后你们老了,你们的孙子问,大明第四次北伐的时候,爷爷你在干什么呢?你说,我年轻力壮,在秦淮河搂着花娘喝酒呢,这种话,你们说得出口嘛。”
众人又是大笑:“说得出口!”
可总有一小部分人没有跟着嬉笑,觉得沐春的提议很是不错。
所以,次日沐春出发时,有一百来号人自愿跟着他去西北戍边,觅更好的前程。
他们个个出身高阶的军户家族,顿顿都有肉吃,身体强壮,受过良好的教育和训练,野心尚未被安逸的生活泯灭,是鹰扬卫里的精锐。
队伍浩浩荡荡出发,出城过了两里路,西平侯沐英带着数人追了过来,沐春命队伍不要停,继续赶路,自己留在队尾,迎接父亲。
沐英冷冷道:“你去西北戍边,也不和家里说一声,今天早朝,我还是从别人的闲话里听到你今日出发的消息。西北边关在冬天最为凶险,北元军队趁着天寒地冻,不停地骚乱边关,故意挑衅,你千万不要冲动,一旦上当去追击,就会在茫茫草原和暴风雪里冻死饿死或者被人伏击致死。”
沐英是第三次北伐的主帅,大获全胜,这些都是他经验之谈。
他有时候暴怒之下,恨不得打死这个儿子,可是他打死儿子,和别人打死他的儿子,是两回事。
沐春是故意的,他昨天在大阅上狠狠踩了父亲的面子,才不敢回家呢。
沐春违心的说道:“我也没想到任务来的那么快,本打算在途中给家里写信说这些事件,告知我的行踪。”
沐英难得没有揭穿儿子拙劣的谎言,指着身后的十来人说道:“这是十个经常和元军交战的护卫,还有一个我惯用的军医,医术高超,他们十一人跟着你一起去西北。”
沐春朝着后面伸了伸脖子,好像在找什么人。
沐英问:“你在看什么?”
沐春说道:“我在找小时候的奶妈,父亲应该也会把她送到西北去吧。”
沐春认为父亲故意惺惺作态,不是好意。
沐英听出了儿子的嘲讽之意,大怒:“逆子!逆子!”正要挥着鞭子教训儿子,被手下们冒死按住了。
沐春拍马就跑,追上了队伍,他才不会被父亲虚伪的温情哄住了,来个父子重归于好——难道这些年挨的打,受的骂就一笔勾销了?
沐春不肯要,沐英非要送。十一人跟在队伍后面,赶都赶不走。
十月二十三日,下午,胡善围一行人三百余人到了西安府盩厔县驿站,这里正是刘司言一行人消失的地方。
驿丞核对了胡善围手里的堪合,热情接待,说道:“秦/王府的人也住在这里,每天都去附近山川河流寻找刘司言等人的踪迹,天黑才回来,只是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唉,恐怕凶多吉少。”
一路急行,就会发现西北和江南明显不一样,这里地广人稀,而且久经战乱,许多田地都荒芜了,和已经休养生息十几年,和恢复了繁荣的江南截然不同。
纪纲问驿丞:“听说这里有土匪出没?”
驿丞点头,说道:“盩厔县山山水水太多了,我们这里又穷,穷山恶水出刁民,山区里号称有十八寨,朝廷剿匪,他们就带着钱财逃到深山老林,或者消失在市井,或者奔赴他乡,朝廷军队一走,他们又出来祸害。商队通过这里,都要先找当地经纪先送给十八寨孝敬,或者花重金请镖局,才能顺利通行。如今□□的府兵来到这里,十八寨的土匪都跑了,山寨都是空的。”
纪纲拳头一捶桌面,“岂有此理,如此猖獗,还有王法吗?”
胡善围对驿丞说道:“带我去刘司言那晚下榻的房间。”
愤怒无用,找线索才是当务之急。
驿丞面有难色,说道:“刘司言他们离开这里后,我们驿站陆续接待了好几拨的官员,那个房间是驿站最好的客房,专门用来招待高官的,换了十几个客人,而且每次客人离开,我们都打扫过,何况秦/王府的人也去看过了,没看出什么名堂。”
胡善围说道:“带我去。”
纪纲狐假虎威:“啰嗦什么?快点!”
纪纲看天色还早,当即命驿站的向导带着两百个锦衣卫去附近山区搜查,其余一百人留在驿站保护胡善围,并且搜查驿站本身。
纪纲说道:“地下室,马房,厕所,水井,甚至每一个根房梁,屋子里的老鼠窝都给我掏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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