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调兵遣将,以跟随多年的老将宋轶为主,贺西与佟直一为副,遣大军十万,以突厥使臣祭旗,誓师出征。
至于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回事,突厥从来就没有遵守过,大晋礼尚往来,也就同样不遵守了。
这一场仗足足打了五年有余,待大军凯旋之后,武后所出的二公主都已经四岁半了。而武后也终于撑不住,去了。
是的,武后老蚌生珠,却还是一个公主。这位皇后终于承受不住来自各方的压力和现实的打击,卧病数载之后,撒手人寰。
皇后灵堂之上,年以四十的武帝抱着年幼的二公主,虎目含泪,久久不语。
这时,长公主萧太平走了进来,低低唤了一声:“爹。”
武帝眨了眨眼睛,将目中的泪意压了下去,淡淡问道:“是谁让你过来的?”
萧太平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是外公。”
“呵,”武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问道,“这一回,他又要向朕推荐他族中的哪位闺秀啊?”
提到这个,萧太平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愤愤道:“是十二姨。”
武帝安抚地拍着懵懂的幼女的背,忍不住讥讽道:“皇后尸骨未寒,他们便如此迫不及待?”
萧太平脸上怒色更甚。
“太平。”武帝突然喊了一声。
萧太平疑惑地抬头:“爹?”
武帝却已转过了身来,看着自己的长女问:“太平,你想让他们如愿吗?”
帝后情深,满朝皆知。
在皇后活着的时候,朝臣们已经用数次教训明白了,想让至尊纳妃,那比让泰山崩裂、东海水干还难!
可是,皇后如今不是薨了嘛,不纳妃,续娶继后总是要的。
若不然,至尊无子,这诺大的江山何人继承?
萧太平已经十四岁了,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幼儿,已经明白了轻重缓急。
她清楚地知道,为了大晋的江山,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看着父母恩爱,中间插不下任何人。再正确的抉择,她又怎么说的出口?
看出长女的挣扎与顾虑,武帝鼓励地说:“此地并无旁人,只有我们一家四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可以告诉爹。”
一家四口?
萧太平猛然看向母亲的棺椁,胸口一闷,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一家四口,她们一家,只有四口。若是多出了一个、两个,置母亲于何地?
“我不想,我不想让他们如愿!”萧太平大声喊了出来。
这一声仿佛用尽了她毕生的勇气与力量,她瞬时瘫倒在地,痛哭失声:“我不要别人取代娘,不要在爹百年之后与妹妹仰人鼻息而活,不要……不要……”
武帝笑了,他看着奉天殿的方向,声音冷漠又不容置疑:“朕才是天下之主,这天下都任朕予取予夺。朕不愿意给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他蓦地柔和了神色,询问怀中幼女:“长乐,若是有人抢你的东西,你当如何?”
二公主萧长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敢伸手的,剁了!”
“好,好,好,朕后继有人!哈哈哈哈……”武帝畅快大笑。
萧太平一怔,又是期待又是不可置信地问:“爹的意思,是……”
她看着父亲怀中的妹妹,虽然知晓此事亘古未有,可还是忍不住激动得浑身发抖。
武帝冷笑,却是意气风发:“谁规定天下至尊就一定得由皇子继承?是,这世间从来没有过女帝。可那又如何?朕就要立这世间的第一个女太子,让我的女儿,做这开天辟地第一位女帝!”
为他气势所感,萧太平的眼睛越来越亮,竟是再也不觉这是不可能之事。
——她的父亲是天下至尊、天明之主,又有什么是父亲做不到的呢?
武帝看着长女,眸光一软,问道:“太平,爹选了你妹妹,越过了你,你会不会觉得爹偏心?”
“当然不会。”萧太平忙道。似是怕父亲不信,她解释道,“女儿自幼被娘按照闺秀标准来教,终归失了几分霸气,不合适的。”
武帝欣慰一笑,道:“你明白就好。”
萧太平道:“爹一向是最疼我的,我又怎么会不明白?”
在从前的许多年中,帝后就只有她这么一点骨血,对她的疼爱绝对不是萧长乐可以比拟的。
萧太平相信,如果不是她的性格已经很难扭转,武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
“是啊,你明白。”武帝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却还是渐渐通红,低声道,“你都明白,可你娘为什么就不信我呢?我明明告诉过她的,也一直在言传身教地培养长乐。可是,她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