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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血污,萧虞低头看了看他枕边已然干涸的血迹,提议道:“如今虽天色已晚,但至尊也躺了这么多天了,不如阿虞扶您起来走走,也让他们来收拾一下?”
此时萧澄浑身虚软,说实话是半点儿都懒待动的。可他也知晓,萧虞的提议是好的,他身为长辈,若是驳了,也未免显得太不懂事了,只好应了:“也罢,你扶我起来吧。”
萧虞露出笑意,招呼一旁的宫娥拿了件青色的斗篷,小心地扶萧澄下床,垫脚将斗篷裹在他身上,轻声道:“至尊扶好我,慢一点儿,咱们就在景阳宫内走走就好。”
萧澄无奈道:“都依你!”心里感慨:这身旁有无子侄侍奉,到底是不一样。若是萧虞不在,那些宦官、女官们纵然知晓他该多活动一下,但他若说一句“不想动”,谁又敢狠劝呢?
早有宫娥掀开了珠帘,萧虞扶着萧澄从内殿走到前殿,刚出殿门,准备在院子里饶一圈儿,却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已飘起了细细簌簌的雪粒子。
今夜阴雪,自然是无星无月。可是树梢、屋檐上已覆了一层霜白,新雪反射着微光,映得庭中雪亮。
萧澄伸出手,接住几粒钻入廊下的学珠子,感受着那股浸凉慢慢融化,喃喃笑道:“下雪了。”
萧虞道:“是啊,下雪了。”
景阳宫地气暖,雪一落到地上便尽数融了去,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小水沟,逐渐汇进建造宫室时特意挖掘铺设的下水沟里,不知流向了何方。
望着越飘越大的雪花,萧澄问道:“北方的雪是不是很大?”
“是大,”提起故乡,萧虞来了兴致,“燕京一入冬就会落雪,一场比一场更大。雪下得太深,根本来不及清理,一场又一场地积在那里,到了开春都化不完。”
萧澄道:“那北方的百姓到了冬日,岂不是很难过?”
萧虞玩笑道:“阿虞还以为,至尊会说‘瑞雪兆丰年’呢!”
“莫要调侃朕,”萧澄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反问,“朕又岂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天子?”
萧虞“嘻嘻”一笑,一脸乖巧。
这副无赖的样子,萧澄也拿她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雪那么大,屋子若是不够结实,怕是要压塌了。”
萧虞笑容一敛,叹道:“这种事情,本也不可避免。莫说普通百姓了,便是王府里也避免不了。”
“哦,怎么说?”萧澄感兴趣地问。
萧虞道:“前些日子父亲来信,说是一夜大雪下来,将阿虞鹰扬殿的檐瓦压断了好几块。”
萧澄一怔,问道:“燕王府几年不曾修缮了?”
萧虞颇为郁闷:“年年都修的啊。别处也没事,就鹰扬殿的屋檐不结实!”
萧澄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道:“怕是小庙装不下大佛了。”
“得了吧,就是晦气!”萧虞强自压住“砰砰”而跳的心脏,满脸的不乐意。
萧澄也不与她争辩,只道:“如今天色已晚,又下了雪,你怕是回不去了。”
“我本来也没准备回去。”萧虞道,“既是要召王世子侍疾,便该从最年幼的阿虞开始。今晚,便由阿虞来照看至尊。”
萧澄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也好。”而后便吩咐跟在一旁的宫娥,“你去一趟燕王府,就说今晚世子不回去了,让他们送换洗的衣物进宫来。”
“是。”那宫娥应了,便告退而出。
两人又在廊下站了片刻,萧虞便道:“外面凉,咱们回去吧。”
“好。”
萧澄孤家寡人这么多年,向来随心自在,明明身体不好却又不乐意好好保养。如今骤然有了个晚辈对他管东管西的,他心里既觉得不自在,却又十分贪恋,不忍相驳。
待两人回到内殿,宫娥们早已收拾干净了,一床被褥都换成了暖融融的鹅黄色。香炉里重新点了香,这香的味道却是清透得紧,使人心神一震,不至于被这室内的哄暖熏得昏昏欲睡。
萧虞扶着他坐下,笑道:“至尊睡了许久,先不要急着睡了,阿虞给您念几页书解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