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中秋节的第二天便来了我家,他还以为你在我家过的节。”
“我并未对他说谎。”
“我知道。”他一定说自己有事儿,但他父亲的想象力十分逼仄,只能想到老钟相关。
中秋节的第二天,钟家便赢来了一位稀客。
路老爷子中秋节过得并不痛快,他感觉自己养儿子是给人家养的。中秋节那天他收到了一堆快递,都是儿子寄来的,他难道缺那点儿东西吗?家里月饼都成灾了。就不能让人家快递员休息一下吗?人不来,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人家母亲生病了女儿陪着就算了,你去凑个什么热闹,你难道不姓路姓钟?
路老爷子自认从没败给过老钟,但是这一回,他感到了挫败感。当时老钟的女儿嫁给他儿子,他认为自己家里毕竟是个儿子,总不会吃亏,现在才感觉出老钟手段的后劲儿来。
儿媳回国几个月了,他让老妻通过各种旁敲侧击打听到儿媳的肚子并没动静。他还是有点儿着急的。问那个逆子,他总说自己无此计划。
胡说八道!
就他老人家的个人经验来看,一个男人,在经济情况允许的情况下,是不会拒绝生孩子的。孩子是一个男人快乐的副产品,并不需要费什么力。至于养育,那是另一阶段的事情了。要孩子这件事,男人并不像女人那样郑重。
他或许应该和亲家谈谈这个问题,不要把上一代的偏见转移到下一代来。而且亲家母病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来探望一番。
路老爷子此番做客不仅带来了他自己,还带来了一堆石榴、鸭梨、槟子、白梨、葡萄、柿子……都是成箱的,从自家果树上摘下来的。此外,还有盒装的燕窝鱼翅人参,不过这个体积太小,并不能引起观感上的震撼。为了确保这些东西上楼,他还带来了一个帮手。
钟汀给她公公泡了老君眉,茶具用的是雨过天青的汝瓷。
老路先象征性地问候了下亲家母的健康,很快便切入了正题。
“我这种年纪,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享几天含饴弄孙的福。孩子们忙事业,我都可以理解。可事业什么时候不能忙,孩子现在不要以后就晚了。”为了在钟教授面前表示自己并不重男轻女,“孙女孙子我都是一样的疼。”
钟教授一直以为是自己女儿不要孩子的,所以说起话来十分敷衍,“儿女们的事已经够咱们忙了。孙女孙子的事情实在是管不了了,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两人没有共同语言,聊起来就各聊各的,那场谈话以无果告终。
路肖维同她一起回家吃晚饭。
或许是感冒的缘故,她吃什么都觉得发苦,清炖狮子头是苦的,松仁玉米也是苦的,她今天特地做了青菜豆腐汤。
饭间她给路肖维盛了一碗汤,问他味道怎么样。
他说不错。
吃完饭,路肖维坐那儿翻她的相册。她爸妈以前照相技术不佳,但随意拍出照片来,定格的永远是她高兴的样子。
钟教授又开始夸奖起女儿来,许是讲的次数太多了,他忘记到底同谁讲过了,于是又重来一遍,“我们钟汀八岁便会背《祭十二郎文》……”
一直坐到十点钟,还是丁女士开了口,“钟汀,你也来家不少日子了,该回去了。”
她想正好要同路肖维谈一谈。
“我嘴里苦,想吃点儿甜的。”
她开车去那条街买糖葫芦,她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给他一串。
“有没有人说过你吃东西像一个蜗牛?”
“没有。我不怎么喜欢软体动物。”她以前在阳台养过一只葡萄藤,不知怎的招来了一只蜗牛,那蜗牛吃叶子的时候触角一动一动的,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可爱。
“我从没见过蜗牛脱下壳的样子。”
“蜗牛又不是蝉,壳脱了就死了。死了怎么会在你眼前晃?或者你可以去看蛞蝓,那个广义上也叫蜗牛。”
“那是另一回事。这么多年了,我从见过你生气时的样子。”
忘了什么时候,对于那些负面情绪,她从来都是只有心情,没有表情的,只有高兴的表情是不用藏起来的。
“你知道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喜欢吃酸的么?”
她把车停在路边,一边吃糖葫芦一边仰头看着他,继续说道,“怀孕的时候。我妈当年怀孕的时候就喜欢吃酸的,我爸还一直以为怀的是个男孩子,酸儿辣女嘛。他给我爷爷写信,认为可能给家里添一个孙子。我爸那时候在日本,打电话多方便啊,可他打完电话,还要写信,留下了文字上的证据。结果一生出来发现是个女婴,还那么胖,未必有多高兴。可我们家人有个习惯,凡是自己的,都觉得好。我爸很快就觉得胖也是好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这些很无聊?”
她的嘴里发苦,所以她咬了一口糖葫芦上的冰糖,“路肖维,如果我说我没感冒,只是怀孕了你怎么想。”
她尽力去捕捉他的表情,发现他面无表情。
过了会儿,她实在憋不住了笑道,“骗你的,你说了生育权是双方的,你要是不同意,我怎么会生你的孩子呢?”
其实还有一句没说,你既然这么不想要孩子,怎么不去结扎呢?这不是一劳永逸了吗?
不过都现在了,何必把话当刀子去捅他呢,他不高兴了,自己就痛快了吗?
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
“不会有下次了。”
真的,不会有下次了。
到了家,他一把把门关好,就拿胳膊去箍她,把她抵在门上。
“我感冒了,你别这样。”
“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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