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是自曹纯口中得知曹操又多了一谋士的。
曹军这些日子算是在修整, 一修整就是近一月,受伤的兵士都好的差不多了,便日日上山拉练,曹纯作为领军自然也不得闲,今日曹操给他们放了个假,他就牵着爱马来找夏安然了。
路上顺便打了几只野物, 他到的时候夏安然不在,他闲着也是闲着, 又见今天天气好, 便就着夏安然的水井打了几桶水给自己的马洗了把澡。
马匹长期处于运动状态,会分泌大量油脂,同时喜欢在地上打滚,虽然曹纯的马已经属于比较爱干净的一匹了, 不像曹仁的爱驹最喜欢就是在沙地里头翻滚, 但是前些日子天气寒凉,他自然也不好给它清洗。
在军中,马匹是将士最忠诚的伙伴, 曹纯和曹仁的马是他们自小带大的, 从小喂食、梳洗均都不假他人手。
他问夏家的仆妇要了些澡豆, 爱马温顺得站在那里,怕弄湿衣服回去不便,曹纯索性将上衣脱掉挂在一旁的胡瓜架上, 井水冬暖夏凉, 如今摸起来倒是有些暖, 自家的马平时还会去汜水里面玩耍,自然也不必多费事烧水。
他一把将水桶举起,浇在了马身上。
夏安然回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篮子,正是吕夫人让他带回来的,他搬出来住的时候正是万物聊赖
鸡仔在篮子里面一直发出不安的啾啾叫声,夏安然按照吕夫人的吩咐将它们罩在里面不让它们看到沿途风景,免得鸡崽子寻路回去,见鸡崽不安,他边轻声安抚,边拾级而上。
刚踩上最后一节台阶,他就看到赤-裸着上半身的曹纯正拿着一块粗布给他的马擦身,他皮肤白,选的又是正午时分,便格外的刺目。
显然马嫌弃他动作太慢,已经懒得原地等待,索性腿一支就甩动大脑袋,鬃毛随即甩动,水珠密密麻麻砸在了边上的一小块麦田上,幸好曹纯躲得快,否则裤子怕是也得遭殃。
他远远站着,无奈摇头,马一脸无辜,大眼睛眨呀眨,打了个响鼻走过去蹭了他一下。
然后直直朝夏安然看了过来,曹纯亦是看了过来。
“景熙?”
“子和。”夏安然慢吞吞走了进去,他扬了扬手上的熏肉道“你有口福了,今日吃熏肉罢。”
曹纯自然没有错漏夏安然不自在的态度,他微微眨眼,伸手拿起衣裳就想披上,夏安然恰巧转头要招呼他,见他如此,忙一皱眉“子和快快进来,你身上还湿着,不擦干净就穿上衣裳小心染上风寒。”
闻言,曹纯笑了笑,他虽对自己有自信,却还是顺着夏安然的话走入了厅内,顺便将想要跟着进来的爱马推了出去。
曹纯接过夏安然递来的白布,一番整理后方才恢复翩翩模样坐了下来。
二人交往频繁,他蹭饭时候也常帮着夏安然做些力气活,如今二人自然不复初时稍稍生疏的模样了。
就连夏安然的两只和他有血仇的兔子现在看到曹纯,也不再像最初时候一样对他龇牙、丢便便,偷偷挖坑了。
等曹纯梳洗完毕,二人齐齐落座,曹纯便告诉了夏安然这一消息。等他说了那位先生名讳后,就见夏安然瞪大眼露出了欢喜之至的模样。
见状,曹纯反倒是有些不解了。
郭嘉此人在士族中名声并不显,不如说,因其素行随心,还有些恶名在。
荀彧为曹操推荐郭嘉时候,他在外野练,当夜曹操却难得升宴为诸多将领介绍了这位才士,宴间一番浅薄交谈并不足以让曹纯对其下定义,倒是这几日他见曹操荀彧均都心情极佳,所以猜测这郭奉孝怕当真是大才。
只是夏安然这样的态度……反倒有些令人玩味。
他见夏安然一个人乐滋滋的,也不说穿,只是回去之后将此事提了提。
于是正当夏安然思考着怎么去见一见这位郭奉孝之时,荀彧带着他上门了。
这一日有些小凉,还下着春雨,夏安然得知有访客时候正伏案削木,闻报还有些吃惊。
他忙起身迎接,就见细雨霏霏之中,荀彧着一声青衣,撑竹伞缓缓走来,身后却还跟着一比他稍矮之人。
夏安然一愣,忙淋雨出屋相迎。
三人一番寒暄后入屋坐下,为二人布茶后,夏安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联系曹纯先前和他说的话,眼睛都快闪出小心心了。
他看着荀彧,目光灼灼,等着他给自己介绍,荀彧却不理会他期待的眼神,只轻抿一口茶水,喟叹一声,然后对身侧之人笑道“奉孝快试试这茶水,景熙的茶可谓一绝。”
奉孝!果然是奉孝!
夏安然灼热的眼神又看向了其身侧青年,
被这目光注视着的青年人并未束冠,长发披散颇为随意,他着青灰色衣裳,衣领却不似荀彧整整齐齐叠着,反而微微敞开,见他看来,那人冲他一勾唇角,眉眼风流,又透着些许懒意,很有潇洒风流的味道。
随后他举起茶杯轻嗅,眉峰微挑,有些意外得说道“这就是你那麦茶?”
夏安然猛点头,却被荀彧接了话,“奉孝鼻子甚灵敏,正是麦茶。是景熙取麦烘炒碾碎后煮水所得。”
郭嘉闻言点头,啜饮一口,轻笑“有些意思。”,最后又夸奖夏安然“夏郎君好心思……”
“叫我景熙即可。”夏安然终于抓住了插话的时机,他用小眼神哀怨得瞅了一眼荀彧,显然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谋主。
这是故意在欺负他呢。
但是就算心知如此,夏安然也只敢在心中哼唧几声腹诽几下,嘴上是不敢说的。
见他如此,荀彧笑对郭嘉说“这是夏安然,字景熙,主公的小友。”
这倒是令郭嘉有些吃惊,他眼波流转,再看向夏安然的眼神多了些慎重。
此时献策之人的身份是有差异的,若是帐下谋臣,荣辱共担,献策是其本当之为,是本分。
而若非从属关系,那就可谓是雪中送炭了,尤其是郭嘉之前已从荀彧那边听说了些许关于夏安然的事,知道他大方公开水利之事同冬麦之事,此两项均为大功。
本以为他是在等曹公招揽,没想到啊……
正当他细思之时,却见小孩脸色通红,吞吞吐吐说“我,我也想拜入曹公帐下的……就是还没找到机会。”
闻言两位谋士均是一愣,就听噗的一声笑,荀彧笑着扶额“景熙啊景熙。”
他满脸无奈“吾等还以为你尚未定心……”
夏安然有些扭捏得搓搓手“不是,我就是想等时机成熟……”
二人闻言暗笑,都以为他是在等冬麦成熟之时,却不知夏安然是在暗中准备做个大的来做投名状呢。
见状,两人都不再劝,荀彧甚至点点头表示赞成夏安然这个想法,并且心中暗忖归营后要向主公暗示此事,为安夏安然之心,当提前做好准备。
既然夏安然有归曹之心,荀彧便放下茶盏,眉目略略凝重,说起了正事。
“景熙可知吾军此时僵局?”
夏安然点头,前些日子他便听曹纯说了,也知道如今曹军陷入了两难境地,现在见荀彧说起这个,便知道他这是有了定论。
果然,就见荀彧说“欲解如今之局,吾等有三策。”
“最下,也是最稳,即北上投袁。”
“中策,按兵不动,另寻粮草。”
“上策……”
夏安然默默接话“上策可是取成皋?”
“非也。”郭嘉轻轻摆摆羽毛扇“上策,乃取成皋、荥阳、中牟三地。”
他直视夏安然因惊讶而骤缩的瞳孔,在其中看到了面色恬淡的自己,“曹军现有军一万,以一县之力,并无法供养。”
“若强为止,只怕会伤到百姓根本。”
“成皋、荥阳、中牟三县为丰产之地,若集三县,则不伤民。”
只是这三县都属直隶,直属河南尹管理,无法名正言顺自封或是被加封,所以……
“彧听闻,景熙同成皋庞县令有旧,不知可否引荐一二。”
夏安然:……
夏安然:老师!老师你看到了吗?就是这个人啊!这个人算计起人利用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呀!还笑的特别好看啊!
夏安然毫不犹豫得回答:“好哒。”
三人顶着淅沥春雨,撑伞走在路上,荀彧郭嘉均为善言之人,郭嘉又对夏安然很感兴趣,于是三人边说边走,倒也不无聊。
“嘉方才看见,入门之时景熙似是在削木……听闻景熙擅创,我们出门前主公还特地嘱咐我们带伞,似正是因见那竹签预告,果真为我二人免去了湿身之祸。”郭嘉和夏安然两人并排走在荀彧后面,他性格跳脱,和夏安然年龄相仿,不过一会二人就打成了一团,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
夏安然专心看着脚下的路,石阶上长着青苔,淋雨后湿滑,需要小心,听他问话,他分心回答“唔……我在制弩。”
话音刚落,他就见面前影子一闪,边上之人呲溜一下坐在了地上。
荀彧和夏安然两人都震惊看过去,就看到郭嘉面无表情得坐着仰视他们,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此时却微微下垂,有些湿漉漉。
夏安然看看坑洼不平的石阶,又看看穿得单薄的郭嘉,倒抽一口气,得,得多疼啊!感觉这一坐下去,尾巴都要折断了!
他和荀彧二人忙上前搀扶,郭嘉一声不吭却推开了两人,他很平静得说道“嘉骤然间听闻景熙竟会制弩,一时激动不已,失态了,二位见笑。”
“噗。”
他话刚落就听到了上方有人喷笑,郭嘉猛然抬头,犀利扫视而去,却见二人面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眼神格外真挚,就好像他刚刚听到的是错觉似的。
他在二人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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