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项隔住了宋和名马产地——大宛之间的往来,大宛进口的优秀马匹都被党项优先挑选,只除了极少部分的良马作为贡品送上之外。
经过党项处理后走贸易路线输入宋国的马基本都是母马,亦或者是劣马。
大宋的优秀马匹基因得不到刷新,自然一代不如一代。
宋地本土马种多以矮脚马为主,在经过数十年之后的现在,宋地的高头大马数量急剧下降。这一点,赵祯急、武将们也急,只一时之间,确实想不到打破封锁的方法。
如果一定要说方法……唯有拿下党项,或者是强令其加大供马的数量。
此二者的差异取决于党项对宋的忠诚度。
党项如今的出口多以羊为主,如果要其改为马,那么就会影响到其养羊的数量。
而宋国如今以食用羊肉为上,若是失去党项的羊肉进口源,那么京城的羊肉基本要依赖于宋辽贸易,届时辽极有可能坐地抬价。
牵一发而动全身。
宋国的帝王无奈想到。
他目光在下方于春日和煦日光下头奋笔疾书的武生员身上逡巡而过,良久后,他下了一个决定。
帝王没有起身,他安安稳稳得坐到了收卷审批,武举的殿试卷子只有若干道题目,批阅极其容易,只多一会儿文试的成绩便出来了,同武卷一比对,一甲三名的排名立刻被送上。
赵祯掀开一看,立刻唇边便染上了笑意,只道了一句“好,倒是一脉相承,也算一段佳话。”
众多臣子见帝王心情好便做凑热闹状,一个个探头来看,待到一看前几人就是一愣。
此次科举前三均都出身名门,榜首正是离京的白锦羲的幼弟,其次为杨家小郎,三四两位一看名字便知晓是兄弟关系,且这二人也是官家出身……
竟是一个寻常出身均无,这……
倒是武将们纷纷表示丝毫不意外,常言道穷文富武,家中若无些底子,想要养出一个武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文人能够将清粥淡茶当做雅趣,武者则不可,他们消耗量大,不吃肉便是挡不住,且舞刀弄枪时候受伤几率大,家中若无底子又要怎的治伤?
此处还暂且不提用钱堆出来的武械、陪练、养身的药物、补品种种。
所以和文试不同,武举一般都是若干武勋家族的几人转,只偶尔跳出几个天纵之才。
这一点,因为武举停了许久,朝中的臣子知晓情况的便有些少。
赵祯却是之情的,况如今情状恰巧和了他的想法,便只是微微笑着便让人去公布成绩了。
片刻后,换上新衣裳的武生源们便纷纷前来谢恩了。
近距离看了眼这位今科武状元的脸面后,赵祯露出了些笑,调侃道“吾早已听闻你们家称得上是伯埙仲篪,只可惜今日白卿不在,竟是错过了尔夺魁之日,说来倒是朕的错啦。”
朝堂内众人都纷纷响应,一个两个都给赵祯洗地,同时夸了兄弟两人几句,赵祯心情大好,嘴一秃噜,就问了一句话“朕的状元郎,朕听闻你尚未及冠,实乃少年天才,朕甚喜之。”帝王笑容和蔼,“你可有何愿望?”
原本一直在边上站着的夏安然立刻觉得不妙,但是他的死亡视线被一直乖顺低着头的白玉堂忽略了过去,后者听闻赵祯的问话,便抬起了自己一张俊气又有些桀骜的脸庞。
他恭恭敬敬得俯下身,冲着帝王行礼“学生确有事所求,”
他顿了顿,严肃说道“还请官家撤回展昭【御猫】之名。”
在场足足静了数分钟,阻止不及的夏安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只觉得周身刺来了若干道视线,这些视线都要把他扎穿啦。
不,这真的同我无关!
赵祯在听到白玉堂的要求后也是一愣,他思考展昭的为谁便反应了片刻,好在此处便是耀武楼,相似的场景激起了帝王的记忆,让他立刻想到展昭是何人。
只是这御猫的称呼……
他没有封赏下去御猫的称呼啊?展昭是真正静静的四品护卫,又不是什么可以轻亵的角色,他怎会给人封赏这种听起来便有几分不正经的称号?
夏安然尴尬得上前,将前因后果给赵祯小声解释了一下,赵祯闻言苦笑着摇头,言道“是朕失言,不想竟是连累了展护卫。”
他目光和蔼得看着白玉堂“白状元当真是和展护卫感情深厚……”
他没有看到白玉堂低垂着的面容上猛然间扭曲的神色,只是歪头思索片刻,“朕既并未赐下封号,自也无法撤回……这该如何是好。”
作为皇帝,这种不复杂的问题自然不需要他来多费心思,他话刚说完立刻就有人凑了过来“陛下,民间因陛下一句夸赞便将其当做了展护卫的外号,此举乃民间真心,亦是对官家金口玉言的尊敬,若要撤回……便有些不太妥当,不若官家正式得给展护卫赐一个外号?”
“如此便可称以新代旧,也不至于让民间伤心。”
赵祯只觉得很是有道理,但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能有什么合适的称呼,忽而灵机一动“展护卫身子轻巧,朕当时亦是赞赏他此点,只是比作猫到底不太好听,不若改为豹吧。”
“猛豹……倒是比御猫好听一些。”
在场众人表情都猛然间一个抽搐,看着帝王的表情都带着些——您是认真的吗?
你是真的觉得豹子比猫好听吗?这其中的区别不过是体型大了些而已啊!
赵祯浑然不觉,还有些美滋滋得说“朕听闻豹子擅谋略,故有熊韬豹略之说,如此,朕便下令赐展护卫御豹之称,不过此为口头称呼,不必入职,白状元,你觉得可好?”
从听到御豹二字之后,白玉堂的表情就有些僵硬,但是僵着僵着,他也把自己给说服了。
咳咳,他本来在意的就是猫克鼠,如今改成豹子了……豹子,豹子起码是不抓老鼠的,就是这体型变大了……
嘶——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太愉快。
夏安然看着乖巧谢恩的学生,面上露出了怜悯之色,他完全可以想到不用多久之后,江湖上对于他这位学生的嘲讽之色。
豹子就不是猫啦?
御猫还是小小的一只,豹子可就是一只大猫了……一个锦毛鼠,去求皇帝把死对头的外号给落实了,还落实成了大大的一只猫。
……唔!我努力过想要制止了,但是架不住剧情的惯性啊!夏安然默默将手爪子塞进袖子里面,他近距离看着学生反复变化的表情,默默转开了视线。
至于展昭的感受……咳咳,大家都暂且忽略啦!
等到今日散了朝会后,夏安然去了工部,之前他申请了一台液压机,这几日已经批下来了,他之前的造砖事业还刚进行到了一半便因为没了材料中断,如今终于可以继续。
他已经打听过了,隔壁的烧火匠人们最近还挺空的,正好大家可以聚在一起讨论讨论耐火砖的制造呀。
回家?回什么家,小学生要是炸了毛,白锦羲不在他可扛不住,还是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今年天气暖的早,再过些日子汴京的航运就要开了,到时候京城就要忙起来,夏安然难免要应付一下几家店增加的人流,可能一时之间顾不上工房这儿,在此之前他总得把大概的事情给做好了再麻烦人做个实验。
只是夏安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遇上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木板做成的模架无法承受压力,他放入砖粉的格子竟然在液压机的施力下比砖块成型前先一步支离破碎。
夏安然呆住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木框不可为,不若用铁?只不知道铁的耐压力如何,做来做模具是不是有些奢侈?
夏安然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得去了隔壁,上上下下找了半天算是找出了一个尺寸差不多的铁盒子,同人说了一声之后便将它带走去了再隔壁锻造的匠坊,请人将这模板改成寻常砖块的尺寸。
咳,在他印象里面也好,如今的实际操作也好,砖头的大小便是那么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夏安然觉得这可能是若干匠人进行许多次试验后得出的最佳标准,其中指不定还有些科学道理,故而他没打算变。
铁盒子的改造花了些时间,幸好有液压器在,无论虽重新焊接还是调整方向都方便了很多,此处乒乒乓乓的动作引来了来看热闹的匠人。
液压机的存在在工部基本已经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了,不知晓它存在的人有限,但是大部分匠人尚且出于闻其名不见其机的状态,见过真佛的不多。
隔壁的匠人主要以铸为主,铸自然不太需要液压机的辅助,所以他们也没见过这东西更没捣腾过,一看夏安然这个王爷熟练操纵这玩意,大家吃惊之余都有些蠢蠢欲动,就差没狗腿得来上一句:王爷您放下它让我来了。
但是等看到这位王爷在打算拿液压机做砖头,大家就都开始议论纷纷了,坦白说……不看好。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利用压力将砖粉压得厚实些,想要看看它的承压能力能否上升,但是最后效果发现其实差不多,而且因为压力的不均匀,还会导致砖块内部有空隙,反倒是正常倒入砖粉然后寻常手法制出的效果最佳,况且寻常操作,用料亦是更省。
夏安然用液压机的结果在他们看来差异应当不会很大,毕竟原理相同。
但是匠人们本身就是一种愿意做各种尝试的存在,他们无论多大,都带着儿童特有的好奇心。
尤其在这件事情上,他们都乐意去试上一试。
夏安然的铁盒子尺寸矫正好之后又出现了一个问题,他虽会操纵液压机,但是要寻找贺合适的力道却不是易事,压制后还会发生倒不出来的情况。
一时之间堪称手忙脚乱。
他如此狼狈自然有匠人看不过去,他们开了个炉子,给夏安然做了几个零部件。液压机底面头更是加了一个可以提起的面板,方便砖块在压制之后能够自然被送出。如此忙碌调试了若干个时辰,在太阳快要下山之前,总算做出了第一块砖头。
效率有些低呀。
夏安然看了眼从施压面上头走下来的一个匠人,冲其和善一笑,“辛苦了。”
那位匠人毫不在意得摆手,随即便兴致勃勃得跑去看了半成品。
这位匠人用自己的体重来压制的这块砖经过专业人士的验证确定砖块泥板质量尚可,这位匠人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秤砣啦!
在送来这台机子的时候,制造液压机的匠人便有人告知了夏安然这东西的加压能力,约莫是扩大了五倍左右。夏安然大量了一下那人的体格,觉得压在这块砖上头的重量估摸着都不到一吨。
印象里面做耐火砖的压力似乎不止一吨吧,夏安然想了一下,他之前实在不曾关注过这个,便晃了晃脑袋决定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
这位年轻的王爷立刻招呼众人帮忙,他想要趁着大家伙还没下班赶紧再多做了几块 ,然后协同准备下班的匠人们将之送去了窑房,委托他们进行一下实验。
窑房一般开窑时间都定在晚上,因为夜间空气寒凉,窑炉内空气流动速度会加快,可以在开窑之处提高供氧量节省能源,夏安然就是要赶在他们封窑之前把东西送进去,否则窑炉一封,等下一波就得大半个月啦!
幸好他运气好,前几日刚刚开炉,这几日便空着炉子,新一批研制的器具还未被送来,故而这个路子里头空空荡荡的。负责窑炉的匠人大手一挥十分豪爽得表示:就这么点东西,随便放!
相同配比相同重量的砖块他做了十四块,他请负责窑房的管事两块为一组,每隔一段距离放置一块,直至放到最里温度最高的地方。
此处窑内温度夏安然估摸着最热的地方应该能有个千来度,这砖头如今也不过是个胚子,还没有经过烧制,它的耐热温度应当远远比不上成品。
但问题是,夏安然也不知道烧这砖需要多少的温度呀,只能先实验一下它作为胚子时候的耐受温度啦。
夏安然开开心心得下班了,因为就他所见炉子空空如也,夏安然便没多想,只觉得这结论恐怕得过上个好些天啦,他转眼间就将此事抛之脑后,谁知不过四五天后,他就被他堂哥给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