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厚厚的云层间有白光如灵蛇般闪过,然后便是“喀拉——”一声巨响,一道惊雷就那么劈在了不远处。
不光陶泽安当场被震趴下了,不远处的各种光焰也突然一并消失,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一下。然后,他听到了草木被分开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艰难的喘气声。
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而陶泽安刚刚抬起头,一脸惊愕无所遁形,连装死都来不及。
浓云如同它莫名聚起时一般飞快地散去,月光再次照了下来。陶泽安看清了面前的东西,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这是一头巨大无比的狼。他从没见过,甚至从没听过狼还能长这么大。它四肢着地时,就足有一个成人那么高,强壮的身躯,矫健的四肢,以及半露不露的雪亮尖牙,都在昭示着它的不好惹。
但它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浑身的血迹,半边皮毛极不自然地卷曲着,应该是皮开肉绽的状态,不知道骨头或者内脏伤着没,一只眼睛微微阖着,周围全是氤氲开的深深浅浅的痕迹——陶泽安猜测那是血迹。
它走得极慢,脚步踉跄,似乎下一秒就会不支倒下,却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陶泽安身边,与他来了个眼对眼。
也许是角度缘故,陶泽安只觉得那眼睛极亮,极冷,如同寒夜中的星子,又如淬了毒的利刃。
巨狼似乎也没想到会遇到人,猛地站定,摇摇欲坠的身体迅速地绷紧了。两耳微动,整个身子微微下伏。
这是马上要发动攻击的状态!
显然,重伤濒死的猛兽把出现在眼前的一切生灵都当做了攻击的对象。泄愤也好,除去威胁也罢,总之,它不打算让陶泽安活着!
头脑中飞快地拉响警报,陶泽安在生死关头爆发出了巨大潜力,猛地一撑身体,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不等站定就拔腿拼命地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夺命狂奔——他现在只能赌,赌这只重伤的巨狼并没有余力来追他,拉开的距离宽一分,他就能更安全一分。否则,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够它一爪子拍的。
但他显然低估了对方。
随着对方喉间一声低低的、熟悉无比的吼叫,陶泽安瞬间被笼在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中。惊骇无比地一回头,就见巨狼已飞扑过来——它跃出的距离远超他的想象,再次打破了他的常识——尖锐无比的爪子和雪亮的利齿似乎昭示着他的生命即将到此为止。
这一刻极短又极长,短到陶泽安本能地伸手遮挡一下脑袋都来不及,又长到他觉得死神已经在他鼻子尖上转了几个来回。
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杀气扑面而来,然后……倏然消失了。
陶泽安猛地瘫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伸出颤抖的手,左看右看,他刚刚分明已触及了那微凉的狼毛,然后,整头巨狼,就这么在他面前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这也太特么扯了……”浑身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腿软得跟面条似的,他喃喃自语,觉得脑袋要炸了。
完了完了,肯定是自己那一摔不小心摔坏了脑子,现在说不定都在精神病院关着了。
陶泽安劫后余生,心情大起大落,一边半身不遂地企图站起来,一边呼呼喘气如风箱。
然后,他看到一点金光一闪,一把巨大无比的剑,和一个……类似大盘子般的东西,瞬间出现在了自己的斜前方,虚虚地悬浮在半空中。
好几个人就那么从剑上、盘子上探身,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怎么样?寻着那封钦了吗?”有人远远地喊话,声音迅速地由远及近,话音落时,人也到了近前。
陶泽安面无表情地仰起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葫芦沉浮着飞了过来,上头同样跨着一个人。
“这儿有他的踪迹,只是突然消失了。”一道沉沉的声音忽然响起,隐隐透着威严,更重要的是,它是直接在陶泽安正上方响起的!
他吓了老大一跳,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上方悬了黑漆漆的一团,看模样应当是一只大鸟。显然,鸟背上也坐了人。这一人一鸟来得悄无声息,陶泽安竟完全没有察觉。
此时一出声,嗖嗖嗖,远远近近又有不少人赶了过来。陶泽安粗粗一看,竟足有二三十人。
这二三十人有的静静悬在半空中,有的跳下来仔细查看了方才巨狼走过的地方——黑夜似乎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虽有人象征性地举着些不知名的发光物什,却没有人真的依赖它们照明。
“那封钦已在强弩之末,按说召唤出一记暗雷已是最后的挣扎,那术法的反噬都能要了他的命,看这痕迹也是重伤濒死之状,怎的还能突然失去行迹呢?”几人迅速检查完毕,为首一人大惑不解。
然后,那二三十双眼睛,齐齐聚到了蹊跷出现在巨狼消失处的人——陶泽安——身上。
陶泽安:“……”
毫无心理准备的小家伙吓得僵在原地,脑袋上的头发嗖嗖嗖嗖全竖了起来,炸成了一片片掌状人参叶,手上不自觉一用力,脆弱的芦苇蚂蚱啪地折断了一只翅膀。
愣了半秒猛地反应过来,惊得一蹦老高,落地后一弯腰手忙脚乱地抱起地上所有的玩具,嗖地一下如兔子般蹿出老远,扯过一片因为空间灵气而疯长的大叶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鸵鸟似地躲在里头瑟瑟发抖。
啊啊啊陶泽安到底在搞什么鬼?带这么坑人参的吗?!
萝卜可怜兮兮地一手搂着还没玩热乎的玩具,一手塞在嘴里以免尖叫出声,又怕布兜里的大怪物暴起发难,又心疼刚刚到手就折了的芦苇蚂蚱,憋得眼圈儿通红,小泪珠滚来滚去。
抖了半天,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大动静,蜗牛似地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就看到布兜里有什么东西在挣动,却并没能破袋而出。
咦?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小人参胆子肥了一点,四肢并用从叶子底下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点,就看到一双白色的爪爪自打结布袋的缝隙中探出,正在努力与那死结做斗争。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那愤愤乱挠的爪子停了停,鼓起的布袋动了动,然后就奋力探出了大半个白色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