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禁制,是阻止他使用灵力的禁制。”赤松子道。
原来还有能阻绝灵力的禁制,我暗自倒吸了一口气:对于我来说,没有灵力傍身,就我这孱弱的身子骨,怕是和凡人差不多了。
“不过这哪里够?”赤松子的嘴角微勾。
瞬间,满山的树仿佛一下子活了起来,相互穿梭,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有的树上会有尖利的刺,那些尖刺都是常年浸在灵气灵雾里的,其坚硬锋利程度,不亚于许多神仙们手里的剑。这样横冲直撞地穿梭起来,要是祁衍一不小心,便很容易被尖刺开膛破肚。
这……玩得是不是太大了?
毕竟他还是瑶姬的心上人啊。
我有些忐忑地看着赤松子,赤松子却满脸笑意道:“还不够。”
还不够?
那祁衍灵活无比,虽然没法用灵力了,却十分矫健,完美地躲开了每一棵树
那幽幽的山谷里,却逐渐弥漫起淡淡的雾霭来。
天色将晚,夜里长雾了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雾却掐着时机出来,实在奇怪了些。
雾越来越浓,浓到我看不见祁衍的身影。
“这是瘴气,能迷惑住他的心思。”赤松子像是个求表扬的孩子一般,洋洋自得起来,“他专注于躲避树,肯定不会在意我的迷雾,肯定吸进去了不少。吸了我的迷雾,他必定恍恍惚惚的,就躲不了树了,到时候也就死了。怎么样,小朝九,本座给你出气了吧?”
我吞了口口水,幸亏那时我闯进鸿蒙山的时候,他没有用这些来对付我。
赤松子手里的酒壶忽然掉下来:“我的小徒儿呢?”
翩翎?翩翎还有白泽,他们都在这迷雾里呢。白泽我不担心,可翩翎怎么办?
“算了算了。这小妮子毕竟是我的徒儿,再不济,也不会在我的树阵里丢了性命。”树上的赤松子摇了摇头,又低头对树下的我喊道,“好朝九,帮我捡一下酒壶呗。”
为了让我捡酒壶,“小朝九”变成了“好朝九”。
正当我踮着脚把酒壶递给手短的赤松子,那淡金色的禁制里头有个女子的声音。
“师父,你又胡闹了。”
是翩翎的声音,她果然在里头。
赤松子赶紧止住了树阵和迷雾。
精疲力竭的祁衍一遍又一遍地躲着树阵。
眼前一阵一阵的恍惚,一会儿是树影,一会儿是树上尖刺的影子,摇晃摇晃着。脑袋很晕,很沉,似乎有个身影,在呼唤他:
累了吧,和我一起去了吧。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到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那个在梦里出现了无数回的身影。忽然间,又是那张轻飘飘的纸,那两行字,妾之责,君另娶。不,他不要另娶。
瑶儿,不要丢下我,我们一起走吧。
不,不对,自己是怎么了?祁衍努力地晃了晃脑袋,驱赶心头那种掉入深渊般无休止的绝望和那个女子在自己心头留下的柔情般的疼痛。
不行,他要撑下去,不能被过去绑住了。不可以,他强迫自己清醒,强迫自己躲开落在眼里已经重影了的树和尖刺。心头关于她的记忆太痛了,他一直把这些紧紧地藏着,刻意地忘记,可是那个女子的身影却不断萦绕在脑海,在心头。
不,不行,他用力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鲜血殷殷,顺着嘴角流下来,流到他的白衣上,开出一朵朵嫣红的花。
这景象,像极了那年,一身白裙的瑶姬,也是嫣红的血,在雪白无暇的衣裙上,开出大片大片美丽而悲伤的花。
忽然间银铃声起,一个比银铃更加脆的声音响起。
“师父,你又胡闹了。”
像极了她的声音。
像她,又不是她。
那个姑娘近了,近了。
他的眼睛开始清明起来,世界不再重影。他看清了眼前这个姑娘。
瑶姬……
是瑶姬……
好不容易克制下来的眩晕感,卷着关于那个女子的记忆,可就在在看见她的脸的那一瞬间,像暴风骤雨一样,席卷了整个身体。
瑶姬,你回来了?
面对着战场上烈烈寒风里的刀光剑影、尸山血海,面对树阵里的危险重重,九死一生,面对政治名利场上的血雨腥风,诡谲风云,他从来都不觉得苦涩,也从来不会害怕。
可就在此刻,就在看见她的脸的这一刻,他觉得心头苦涩极了,也害怕极了。
瑶儿,你怎么……才回来?
为什么……才回来?
像是被压抑了太久的苦,像是被丢弃的委屈,像是不敢相信又不敢尝试再次失去的惶恐。
一生能有多少的苦痛和泪水?此刻,这些苦痛和泪水,全部,一起,像山洪一样绵延不绝地从心底涌起,冲破了心头,占据了身体每个角落。
于是,沉沉地眩晕过去。
就这样,永远地晕过去吧,去和她一起吧。
在雾气散尽的时候,我看见的是躺在一片荒凉残败树叶里的祁衍,银纹白底的袍子上,有点点鲜红的血滴子,像极了那年一身白裙,浑身是血的瑶姬。
我忽然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如果是瑶姬,她会忍心看到这一幕吗?
翩翎埋怨地看着赤松子,语气带着几分爱娇:“师父,你怎么总是这样淘气?把他弄死了怎么办?”
赤松子闻言,急忙扭过头去,喝了口酒,故作无辜道:“不关我的事,是小朝九要我这么做的。”说罢指了指我。
翩翎一听,面露疑惑地看着我:“他,到底是谁啊?”
我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祁衍,思绪,却飘到了那年瑶姬与祁衍幽会的时候,那时,多好,都齐齐全全的。
翩翎见我不答,若有所思道:“我方才好像听到他口中念:瑶儿,瑶儿,难道他是……”
“他就是你二妹的那个负心的情人。”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