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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沅从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阴冷幽暗的房间中,后脑隐隐作痛。
宫中多得是这样经年荒废的庑房,每一间都积满了灰尘,压抑着一桩桩不堪回首的过往。
她被浮尘呛得有些难受,心中只是一片茫然的凌乱——
绢布,鸳鸯钗,惠安门……一幕幕回现,最后一个场景,是自己被人从背后击晕,再不知后事如何。
她依稀记得那块绢布上写的是:戌时宫门下钥前……她看了眼外面沉郁的夜空,神志瞬间清醒:自己没有按时回去,那么姐姐呢!
姐姐一定急坏了!
她会不会……
阿沅双手扯着裙角,焦急地向云台宫的方向奔去。
就在云台宫前的长街里,她看到一个穿着玄狐斗篷的女人,那样的纤弱、无助,双足麻木地在地上拖行。
她的身前身后都是长街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似乎要将她完全吞噬。
“姐姐。”
她试探着小声唤了一句。
杨慕芝稍稍抬起了头,如同行将就木之人,用一种涣散空洞的目光望着她,口中喃喃着:“孩子,我的孩子……”
阿沅这才注意到,她所行之处,留下了一道暗红色的细流,沿着冷硬的石砖缓缓流向远方。
那么多的鲜血,正随着她最后一丝意识,从这个人的体内渐渐流失。
“姐姐,你不要——”
阿沅泣不成声。
可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微笑着回应了。
杨慕芝颓然地阖上双眼,眼角滑落了一行清泪。
或许她曾真心盼望过,可以和靖祯拥有一个孩子,携手度过他们的后半生。
然而什么都已经迟了,也许早在那年江南的细雨微风中,亦可能是在肃王府的红烛之夜里,所有的错误就早已注定。
她遗憾过,抗拒过,挣扎过,向往过。
而现在,她真的是太累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也许过完这个新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元封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凌晨,云台宫响起一声哀恸的传呼:“兰贵妃娘娘薨逝——”
阿沅不记得那些往来忙碌的太医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当皇帝看到寝殿里端出一盆盆血水时的表情,甚至都忘了如霜、采薇、小得子,那些云台宫的宫人是怎样凄厉悲恸的号哭。
那些人,那些事,都随着姐姐的长眠而远去。
这次的新年,大雪突降三日,太后说这是丰年的象征。
贵妃之死和皇帝辍朝数日,似乎只是给宫人们平添了节日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谁也不知道杨慕芝因何而小产,因为没人看到她去了哪里。
那日惠安门的确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皇帝十分看重的京畿营副统领卫瀚,被人供出居然是穆氏逆贼的同党。
当日他企图潜入宫中行刺,却被御林军发现其行迹,一路追至承庆宫前才将其诛杀。
可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呢?谁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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