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底。常规的政务自然有手下的公吏去查,徐平主要是看新政。
喝了一会茶,谭虎从外面进来,行礼道:“都漕,听说使者到此,地方上的耆老求见。”
“让他们到客厅等候,我稍候便到。”
谭虎应诺,转身出去安排。
徐平站起身来,捶了捶腰,叹了口气。使者出巡,第一就是了解民间疾苦。向哪些人了解?最主要的就是这些耆老,这是中国历朝历代的惯例。作为巡视地方的使者,第一就是见地方上的官员,第二就是见地方耆老,这两样是程序必须走到的。
地方豪强之所以能成为豪强,便就是能够借助这样的机会隔绝官方和百姓的联系,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就没有资格横行地方。徐平对此心知肚明,但知道归知道,却不能违反程序乱来。连耆老的意见都听不到,去了解民间的疾苦就是笑话了。
到了客厅,早早等在那里的六个人急忙起身行礼。
徐平吩咐落座,冷眼一看,果然又是标准配置。两个富贵员外,三个耄耋老人,剩下一个一身青衫,是个读书人。富、老加上读书人,这就是地方上话语权的掌控者。
那须发皆白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的老人先站起身来,向徐平说了一些恭维话。感谢天地,感谢圣明君主皇恩浩荡,感谢徐平这样的廉洁奉公的官员对地方的关注。
老人坐下,那青衫读书人站了起来,行礼道:“学生唐从礼,少读诗书,年轻时也曾应过举,得孟州发解,可惜屡试不中。都漕莅临地方,本乡着实是蓬荜生辉。”
徐平微笑道:“你曾应过举吗?那也是本乡才子了。现在做些什么营生?”
“回都漕,年后知县相公出了布告,各乡可凭自愿由乡民自立学社,县里补贴些日常吃用的酒肉。学生不才,正在本乡的学社为十几个学童开蒙。”
“好,好,不错。教学相长,你也不要落下了自己的学业。坐下说话。”
唐从礼谢过,坐了下来。
读书人见官自称学生,一般都是如此。但徐平是本路转运使,不是读过几天书的就能自称学生,最少也要参加过发解试。仅上过几天村学,粗识几个大字,就敢在徐平这种地位的人面前自称学生,被知道了最少要治过狂悖的罪名。唐从礼曾经过了发解试,正儿八经的举人,按现在习惯,是可以称一声孟州进士的。
唐从礼坐下,一个穿着绫罗的高大胖子站起身来,高声道:“见过官人,小的是本乡周正海,家里有些薄田,还有一处磨房。这一位是郑中攀员外,有田有地,汜水河上的渡口也是他家的。小的现正当着本乡里正,上一任是郑员外。”
郑中攀本来想等着周正海说完自己站起来说,不想被他一口气说完了,屁股刚刚离开位子,悬在那里好生尴尬。徐平让周正海坐下,郑中攀狠狠瞪了他一眼。
周正海得意洋洋,坐下之后向郑中攀翻了白眼,扬了扬下巴,示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