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天边的思绪,看着段云洁,一时百感交集,轻声道:“你铺子人多,怕打扰了你。——多年不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别来无恙?”
段云洁看着徐平,抬手拨起耳边顺到前面来的发丝,笑着道:“一切皆好,我们在京城分别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我依然还是什么样子——只是生意好了,赚钱多了。”
“好,好,一切都好就什么都好!”徐平手里晃动茶碗,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云洁笑,过了一会道:“我们多年相识,既然到了这里,总要到铺子里坐一坐。我到秦州来,本想到你的衙门去拜访,一是事忙,还抽不出身来,再一个你今非夕比,为一路大帅,周边千里都在你管下,我一个寻常妇人只怕进不了得都护府。”
说完,段云洁让到一边,对徐平道:“好了,我们总不能在茶铺里说话,到铺子去吧。”
徐平起身,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说话,径直向待对面走去。
到了铺子前,两个孩子好奇地看着徐平,上前拉住段云洁的手,小声问道:“姐姐,这个哥哥是什么来历?是我们家的客人么?他绷着脸,样子有些怕人。”
段云洁轻抚着两个孩子的头,指着徐平道:“这是姐姐多年前的一个友人,现在做了大官,每日里被人奉承惯了,自然看着怕人。你们跟着吴嫂去玩,我们说一会话。”
两个孩子怯怯地看着徐平,悄悄地退后,觉得安全了飞快地转过身,拉住那个看孩子的妇人的手,一起跑到柳树下。
看着两个孩子,徐平问段云洁:“这孩子是什么身份?看起来与你是一家人。”
段云洁叹了口气:“当年我在京城的时候,被长安一个员外请去印书,做了几年,那员外一病故去,只留下了他孙子、孙女两个孩子。员外临去之前,把他的铺子和这两个孩子一起托付给我,自此便带在身边。这却是还不清的人情债,只能等这两个孩子大了,把铺子再还给他们。只是孩子还小,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口里叹着气,看向那两个孩子的时候,段云洁却是满目慈爱。
徐平默默点了点头,抬步走进铺子里。这个年月比不得后世,不经意地离别,可能就永不再见,哪怕时时守在一起,也可能因为一场小病就天人永隔。人与人的情感便不跟后世一样,不管是长相厮守,还是异地思念,都是压在心里面的多,露在外面的少。生生世世你不用说出口,千言万语说得再多,最后可能还是树下望着月亮的思念。
铺子一如当年段云洁在京城开的一般,四周都是书架,摆满了印好的书籍。徐平不需要问段云洁为什么来到这里,秦州是关西第一大都会,西域依然重佛,商路开通之后那里对佛经的需求与日俱增。为了铺子的生意,段云洁需要来秦州,或许也为了自己。
谭虎带了几个卫士,识趣地守在门外。为了不惹人注目,谭虎让几人分散开来,自己蹲在地上,抱着膝盖,靠在门边的墙上,看着远处的群山。群山如黛,恍忽之间,便如当年在岭南的日子,自己在徐平的衙门外面,看着远方的十万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