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风起云涌（二）

二）

    权利是一剂毒药，有人能够在权利的漩涡中挣扎着保持本心的不变，这难能可贵，但更多的人会迷失在权利带来的各种财富，尊贵和威严之中，如同深陷漩涡，不可自拔。

    圣兰斯帝国，王城，三皇子府邸，夜。

    这是一处宽广的偏殿，看那整齐排布的桌椅餐具，精美的壁画和嫣红的地毯就能明白，这里通常是举办盛大酒宴用的客厅。

    每当主人来了兴致时，这里会有来往穿梭的贵族，有争奇斗艳的美女，有高谈阔论，有翩然起舞，有灯光下的调笑，有阴影处的欢愉，这里令人向往，也会让人堕落。

    在不久之前，三皇子哈瓦那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这里举办各式各样奢侈的宴会，贵族，乃至于皇室都报以一定程度上的宽容，因为当他的父亲退位，他的某一位兄弟成为帝王后，没了皇子的身份，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就将远离他而去。

    也因为这种堕落，会让很多人放下戒心。

    但今天是不同的，没有芬芳扑鼻的食物，没有觥筹交错的应酬，没有美丽的侍女穿梭，有的只是一群宾客们围绕着大厅的中心站着。

    场地中心站着的是一位身披黑甲的战士，黝黑，泛着金属光泽的盔甲是兰斯帝国的制式重甲，专为战争中耸立最前端，为战友抵挡致命伤害的重甲战士所设计，采用特殊材料，光是一身甲胄就重达数百斤，非力量型职业者不可使用。

    甲胄的面甲是被打开的，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也就是正是此间的主人，圣兰斯六世的第三子——圣-哈瓦那-兰斯。

    此时，整个大厅内很安静，唯有他激昂的声音在咆哮。

    “三十个月前，帝国北部，夜幕哨所，一个团，共计三百五十八位驻守边疆的战士，无声无息的被撕成了碎片，据说连一块完整的肢体都找不到，而敌人，未知。”

    “二十八个月前，帝国东边重镇北阿灵顿，共计三千一百五十八位居民，一千零五十三位守护战士，以及三位荣誉骑士战死，领主阿灵顿男爵的头颅被挂在了大门上，死不瞑目。

    不过，这一次，阿灵顿男爵供奉的一位施法者逃了出来，所以，我们知道了洗劫了这一处的是魔鬼，来自巴托地狱第三层，马曼大公的奴仆。为此，帝国派出了强悍的雷神之鞭军团，但最终一无所获。”

    “二十五个月前，帝国各处出现了种种怪物的踪迹，一些自存在传说中的生物到处肆虐，哪怕是各地领主都派出了精干的职业者，但大都结果不是太好，求援信如同雪花一般的送到王城。”

    “二十三个月前，帝国西部，欧文顿城被恶魔攻破，整个城市有近三十万人死于非命，十万人成为流民，逃亡各处。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二十个月前，帝国东部，梅普尔伍德城被破，吸血鬼袭扰，数十万人成为血奴。”

    “十八个月前，帝国北部，雷神之鞭军团被伏击，恶战之后，全军覆灭……”

    “十七个月前，帝国西部，纽瓦克城，被屠尽，所有尸体化为干尸……”

    “……”

    “十五个月前，帝国东部，罗塞尔城……”

    “…………”

    “十一个月前，帝国南部，奥兰治城……”

    “八个月前，帝国北部爆发大规模瘟疫，一种怪异的疾病肆意扩散，人们在病痛中死去，尸体却会变成吃人的怪物，这是魔鬼的黑手，直接导致帝国不得不后退到铁蹄山组建新的防线。

    但是，帝国彻底失去了纽曼斯在内的三个省份，铁蹄山以北已经彻底沦为魔鬼的猎场。”

    “然后，五个月前，帝国东部，贝尔维尔城被突袭沦陷，帝国失去最大的粮食场地。”

    “……”

    “我想以大家的身份地位，这些消息或多或少都有耳闻，私底下都有所准备，但你们并没有真正理解这些数据背后代表着的是什么？”

    “这代表着在三年间，确切说仅仅是三十五个月内，圣兰斯帝国直接掌控的领土从二十四个省份，缩减到了不足八个，被攻破的城市足有一百零三座，其中历史超过千年的古城一十九座，死亡人数根本无法计算，即使是记录在案的职业者损伤也超过。”

    “而帝国自立国之初编制而成，总计四十四个的镇国军团，近百万的强悍战士，而现在呢？只剩下了七个半个，七个半军团环绕着还在掌控中的八个省，就形成了我们现在所鼓吹的绝对防御带，也就是所谓的铁幕防线。”

    “呵呵！”

    哈瓦那嘲弄般的大笑了几声，声音陡然拔高：“那么，你们认为这铁幕防线真的挡得住？”

    “殿下，你的意思是挡不住吗？！”

    高台下的宾客身份很驳杂，一眼望去，有标准的贵族公子，有穿着长袍的学者，有气质强悍，举止很规矩的战士，有眼神桀骜，直接穿着猎人装，带着武器出现的佣兵，甚至还有几个肤色黝黑，神色略带惶惶的‘泥腿子’。

    而说话的就是一个做商人打扮的胖子，他虽然穿着华丽，但愣是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可笑感，但此时没有人笑他，因为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不安。

    “帝国失去了最大的粮食产地，失去了拥有最多矿藏的省份，失去了最勇猛战士的故乡，更失去了无数子民和人心，失去了这么多，你们真的以为仅仅是一条防线就能挡得住？”

    “而且，从古至今，从没有哪一场战争是仅仅凭借着防守就能取得胜利的。当统帅和战士们连拼死一搏的心都没有了的时候，失败只是时间长短的而已。”

    “其实，这个结果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不敢承认而已，包括我也是如此。在去玫瑰领之前，我让这宴会厅内，每日灯光不息，我让侍女们穿上最华丽的衣服，穿梭不停，我和美丽的小姐们载歌载舞，与激情中探索身体的‘奥秘’。”

    “我尽可能的享乐，甚至不愿大脑清晰，因为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拥有超凡的实力，却从不表现，因为我知道自己救不了别人。”

    “我宁愿在酒色中沉沦。”

    “那，那殿下……”胖子商人又开口了，他惊恐的叫道：“我们真的没救了吗？”

    有宾客不由得在心里大骂，这‘托’的演技能不能认真点，也太特么假了，简直侮辱我们的智商，但他们没有发现，这念头仅仅只是一瞬就闪过了，他们仍旧盯着三皇子，想听他还想说些什么。

    他们清楚的知道，一位皇子，大行其道的如此宣讲着，绝不仅仅是传播绝望。

    果然，哈瓦那振奋精神道：“如果是在去玫瑰领之前，我会回答你没有，不，我甚至不会和你们谈论这个问题，但现在，我很想告诉你们，我找到了，我找到救赎的机会和方法。”

    “在海的那一边，那些曾经的背叛者干了一件很爷们的事情，他们向恶魔发起了攻击，不是你们想象中简单的围剿和反抗，而是入侵，是的，他们聚集了足够强大的军团，直接杀入了地狱。”

    “西海岸线，那些曾经是世仇的公国放下了成见，他们组成了比三大帝国全盛时期还要强大的国度——百族联盟，然后，他们向入侵者们宣战了。”

    “巨龙一族已经出手，守护龙城的那一位王者已经下达了谕令，龙城使者奔波与各处，他们等待着龙城的号令。”

    “据说，凤凰一族也出手了，守护凤界派出了人手，联络各个魔兽巢穴。”

    “甚至在佣兵之国，那一位神迹传奇陛下已经传达了命令，圆桌会议重开，数位陛下已经向那里聚集。”

    “这些是我知道的，或许在不知名的角落里，还有某些强大的王者在行动，而这都说明了一件事情——大陆的局势要变了，一股反抗入侵的潮流即将掀起，而这也是我们求生的机会。”

    一口气说完，哈瓦那舒缓了一下语气，他的目光缓缓横扫过所有人，锐利的让人无法直视，稍停，他才又开口道：

    “大势已成，但大势之下，不仅仅有乘风破浪，也有船毁人亡。机会是有了，可这仅仅是机会，能不能抓住，如何乘风破浪，我们需要做的更多？”

    那商人适时道：“殿下，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做？”

    “你们应该都知道，在玫瑰领，那一位新任的伊戈尔大公，对，没错，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好运的私生子’是最纯正的奥古斯都的血裔，所有人都相信，他的背后站着的是传奇的奥古斯都家族。”

    “不过，我对他印象最深的并不是他的背景，不是他的实力，不是他手下强悍的军团，而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在一位魔鬼大公手下吃了亏，但这没玩，他终究会找回场子。”

    “是的，他喊出了那一位大公的名字，他知道作为那种存在的王者，能够感应到他的所说的一切，但他仍旧无所畏惧。”

    “如果圣兰斯帝国想要顺势而为，想要在大势之下一雪前耻，收复山河，我们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发出自己的声音，就是对所有的异界入侵者说‘不’。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让所有人站在这鲜明的旗帜下，也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激发所有人的勇气，去面对一切困难。”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要有……改变！”

    无论是抱着何种态度到来，也无论曾经心底是什么想法，这一场演讲之后，所有人心中都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没有人是傻瓜，哈瓦那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思，他想要团结在场的人，在通过他们去团结更多的人，从而帮助他登上圣兰斯帝国那至高的皇位，但他所用的方法却和别人不同。

    他没有做出许诺，没有和在场的人每个人去谈实际能给出的好处。

    但他也做出的最大的许诺，他有方法，有计划，有能力带着所有人打破现如今的僵局，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人群中，也有一位身着笔挺燕尾服的年轻贵族狂热的盯着哈瓦那，他的反应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不时的却晃动着身躯，让自己面对着在场的所有人。

    确切说，是他胸前的一枚特殊的徽章面对着所有人，那微不可见的魔法荧光闪烁下，在场的一切声和光都被录了下来，并传递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