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不觉低头苦笑一声,应该是十多年前了,他还没初中毕业,住校,一个月只回去一趟,却因为某件事和家里闹翻,一怒之下便背了书包大晚上从那座冷冰冰的宅子里跑了出来。
算是离家出走吧,他独自走了四个多小时,最后走到这里,当时这座烂尾楼还没有建起来,可因为地势高所以可以看到大半个甬州夜景。
十几岁的少年便蹲在这块荒地上独自坐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东边的朝阳将第一缕阳光盖到他身上,大概没人知道当时江临岸的感觉,仿佛茫茫荒原一样的世界,他周遭空空一片,没有人,没有爱,没有陪伴和希冀,好像被所有人遗弃了,绝望无助的时候睁开眼睛,却刚好看到那束光……
从此以后经常会在这里看到一个少年,一开始是背着书包,穿着校服,渐渐周围有马路建了起来,少年长得越发高,脸部轮廓渐渐分明。
再后来书包没有了,少年变成青年,穿简单的格子衬衣或者T恤,已经学会了抽烟。
周遭马路渐多,交通开始便利,附近有了公交站台。
再往后便有了这栋楼,他开始穿着版型硬挺的衬衣和西装来这里,登得更高,看得更远,以前大半个甬州如今变成了一整个,他看着那些楼宇平地而起,高架建到了四环以外,世间繁华,他站在这里傲视俯瞰,三十而立,他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终于长到了现在的模样。
身边的男人把手插在裤袋里,缓缓舒了一口气。
“怎么发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站在这里!”
沈瓷当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他说这句话的口气有些怪异,稍稍转身用余光看了他一眼,身旁的男人侧颜俊冷,而整个甬州的繁华仿佛都倒映在他眼底。
那一刻沈瓷莫名想到一个词——君临天下!
沈瓷:“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江临岸:“以前吧…”
他以前真的经常来,可最近两年来得不多了。
沈瓷又问:“那为什么今天带我来?”
旁边男人一时没说话,只是低头又笑了一下,沈瓷不懂他为何要笑,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回答:“你不是也喜欢往高处站么,所以带你来看看!”
“……”
沈瓷又愣了一下,确实,她无助无力的时候也喜欢往高处爬。
沈瓷:“能说说你以前喜欢来这里的原因吗?”
江临岸想了想:“可能是因为站得高看得远吧。”
沈瓷:“……”
江临岸:“那你呢?你为什么也喜欢往高处爬?”
沈瓷用手抱了下肩膀,楼顶风大,她不觉打了个寒颤。
“我跟你不一样!”
她的野心不大。
“我喜欢往高处爬,只是因为高处没有人,所以没人会看到我站在那里的样子。”
江临岸转身看了她一眼,身旁的女人轻轻用手抱着自己的肩膀,风将她侧面的头发吹开,露出半边清冷幽静的表情。
可他曾见过她站在凤屏医院楼顶背诗的样子,像是丢了魂魄一样,无助又惊恐,与平时冷静的模样判若两人。
风从远处吹过来抚在两人身上,眼底的夜景像是成了一幅静止的画。
江临岸低头又轻轻压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有故事,可是我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
“……”
“就像你一样,你也从来不会主动问我以前的事!”
“……”
“过去的事只属于过去…”江临岸突然牵住沈瓷的手将她转了过来,面向自己,“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过去,也没有资格承诺你的未来,但是起码现在,现在是我站在你面前,所以我要的只是你的现在。”
“我的现在?”
沈瓷苦涩笑了一下。
很多年前曾有个男人牵起了她的手,他说丫头你别哭啊,有什么事过不去呢?未来还长,凡事都要往前看,于是那个男人为了规划了一个未来,可是若干年后又有个男人,也同样牵起了她的手,可他却说他只要她的现在?
江临岸看着沈瓷那双幽深的眼睛,他不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事,也不知道她将来即将经历什么事,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秒她眼里倒映的是他自己。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把对我的防备放下一点,试着相处一下,说不定除了床上那点事之外我们还能再干点别的!”江临岸的话让沈瓷心口微微一震。
“干点别的?”
“对,干点别的。”
“比如呢?”
“比如像现在这样牵着你的手看夜景,现在是凌晨三点,再过一个多小时,我还可以牵着你的手看日出…”
风花雪月,山花浪漫,有些事不必一定要留给注定会天长地久的人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