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迎去。
她从得知谢思言归京那一日就开始筹备,为的就是这一刻。这种万众瞩目、人皆歆羡的感觉,是她梦寐以求的。
她知道身后众人都在看她,腰背越发挺得笔直。
早已想好头一句先说什么,到得近前,她屈身行礼:“表哥……”
她后头的话尚未出口,就觉眼前衣袖一晃,转头看去,谢思言竟已容色冷淡地越过了她。
后头众女惊而相觑,又齐齐看向董佩。
左婵不由哂笑,她还道董佩多大能耐呢,什么未来世子夫人,合着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枉她方才还忌惮着她。董佩今日闹了一通笑话,往后非但再难在京中女眷面前摆谱,还要成为京中的笑柄。
董佩不可置信,甚至忘了自己尚屈着膝,就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呆呆望着谢思言的背影。
谢思言纵再是疏淡,见了面也该应个礼,今日竟看也不看她一眼,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莫非她何时得罪了他?
董佩慌了,转身跟上。
站在人丛后头的陆听溪正跟素日交好的手帕交丁白薇讨教木瓜渴水的制法。才说到如何将去皮除瓤的新鲜木瓜切片,就觉背后冷不丁掷来一道沉沉目光。
被注视感过于强烈,对方似要在她身上洞穿两个窟窿。
陆听溪一惊回头,正对上谢思言莫测的目光。
她一怔回神,忙随众人一道垂首,跟他见礼。
杨顺暗觑了眼世子今日的这身行头。松鹿灵芝阔白玉带,行云纹雨过天青色织金宋锦交领阔袖直身,纤尘不染的皂色皮靴。通身簇新,连头上的冠帽都是新打的,越发显得世子身如松竹,玉树仙枝一般雅逸清隽。
可陆姑娘偏不抬头。
杨顺纵不看也知世子面色不太好,忙给自己找了个差事,回头冲赶上来的董佩示意退到一旁去,莫要跟来。
这董家小姐可真没眼色。她方才端着那架势,谁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这显然也是得了董家人授意。世子今日这般当众下她面子,是给她的警告,也是给董家的警告,董家的脸面是谢家给的,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世子照样让他们没脸。
再转头,却见世子爷神色稍霁,正疑惑,发现世子的视线不动声色在陆姑娘裙幅上徘徊少刻。
那上头绣了一小片灵芝纹。
杨顺看了眼世子腰间的白玉带,了然舒气。
世子爷心气儿顺了,他们底下这帮人才好办差。
陆听芊素来不惯与众人交际酬酢,只留在芙蓉阁吃茶,听旁人闲谈。她近来着意于穿戴打扮,听人闲谈时,便对此格外留心,有什么时新衣饰、妆容,她都暗暗记下。
听了半日,忽然内急,由一个丫头领着去了东净。
出来后,陆听芊打量一番董家的水榭亭阁,心里暗拿这园子跟自家的比较。她方才坐得久,折返时走得慢慢悠悠,权当散步,倒也不急着回去。
才转过一座假山,抬头就望见对面一道颀长身影。
陆听芊手心沁汗,忙上前行礼。
沈惟钦认出她便是陆家的四姑娘,又想起那日那道怯生生的目光,面色更冷。
陆听芊低着头,并未瞧见沈惟钦的脸色,听见他冷淡道了平身,局促直起身。
她动作间,环佩叮当。
沈惟钦将越过她时,目光扫到了她胸前那枚出廓玉璧上。
“孙女斗胆,已先着人盯着二婶。等二婶去赴约,便可领祖母去。”
她先前以为谢思言是要让她设计将祖母引去,谁知他让她提前跟祖母禀明,但要隐去他。
他当时说:“我见过太夫人几回,太夫人精明强干,你若设计引太夫人过去,太夫人当时无暇细想,但事后必会洞悉你是有意为之,难免心下不快,于你不利。直言最好,如此还能显出你对她老人家的倚重。”
“人总如此,不经心也就罢了,一旦被人点拨某人如何如何,平日里那些当时不在意的小事,也会被串起,自成依据。故此你点到为止便可,不必多言,太夫人自会懂。”
她觉得他十三就能中举是有道理的。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从前觉着江廓不过功利心重了些,但自打做了那个梦,却越发觉他人品低劣早就有迹可循。
刘氏借故别了两个妯娌,又甩开几个丫鬟,只带了赵妈妈出来。主仆两个一路避着人,做贼一样。
“太太不能总被人牵着鼻子走,”赵妈妈小心顾盼,低声道,“要不就照实跟老太太说……”
刘氏咬牙:“不成,得瞒住!依着老太太那性子,若是知道了,不吃了我才怪!不说老太太,就是二爷也不会放过我……我要强了半辈子,可不想被人把脸皮按到地上踩,尤不想在叶氏跟前落了脸。我打进门起就样样跟她比,不想让她看我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