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他在首长家软磨硬泡了好几个月,亏得形势逐渐明朗,两人才被组织批准结婚。
这段往事唐方却是头一次听说,以前提起外公,家里人都说是病故的,往事竟惨烈至此,她一时回不过神说不出话来,只依稀记起外婆每次带年幼的她去压马路,红房子红宝石国际饭店德大西餐社老大昌冰咖啡国泰电影院,总是笑眯眯地提起外公生前喜欢些什么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发生过什么趣事。
“后来改革开放了,日子好了,爸爸老家事又多。”唐思成话匣子打开有点刹不住车,有点忏悔室里忏悔的趋势:“只有爸爸对不起你姆妈,我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是寄回如东的。你外公的那笔赔偿金,你姆妈大大方方地拿出来,给乡下的爷爷奶奶造了新房子,还包了你大堂哥的大学学费,你姆妈上班后头一年的存款,买了二十棵银杏树送去乡下想帮他们种树致富。怀着你的时候,你嬢嬢那时候还小,来上海动鼻腔手术,你姆妈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在医院打地铺陪床,动完手术接她回禹谷邨,照顾了她两个星期,还亲自送她去十六铺码头坐船。生了你没多久就进了腊月,她和外婆轮流照顾你还要一边上班一边读研究生,月子也没坐好。”
“我乡下亲戚多,谁来上海都要来禹谷邨,找工作的,找学校的,求医看病的,买东西的,哪怕只是路过转个车也要来吃顿便饭,一年到头不断,全都是你姆妈在解决。你外婆也从来没怨过。”唐思成喟叹了一声:“可乡下人懂什么呢,嘴巴上念她好,每次回去探亲,多给点鸡蛋大米,就算报答了。你也知道,家里买新房子买车子你读书,爸爸都派不上用,都靠你姆妈里外操持。我也就会少几顿饭做点家务,这算什么,苦都是你姆妈担着的。所以你姆妈就怕你像她一样,找了个陕西乡下的,以后有得苦。”
唐方抿着唇,眼睛酸酸的。
“只要你也是真心喜欢小陈就好。”唐思成舒出一口气:“爸爸啰里吧嗦了半天,怕你因为要和姆妈作对才故意和小陈好,那就对你姆妈不起,也对小陈不好,对你自己也不是好事。”
唐方默默点了点头。
“你和姆妈要好好的,知道吗?”唐思成拍了拍女儿的手,带着她往回走:“你嬢嬢过几天回来了,有什么心事你不想跟爸爸妈妈说,就跟你嬢嬢说。”
“好。”唐方顺从地应了。
***
第二天一早,唐方是被陈易生上下其手搞醒的。
“你泰迪附体啊!走开——”唐方往窗口缩,躲开这人毫无羞耻心随时随地的发情。
“你怎么用完我就扔下我?”陈易生黏着度极高,桃花眼里一片委屈。
唐方被他的无耻惊呆了:“谁用完谁啊?”受伤的明明是她!
“昨晚我明明是抱着你睡的,为什么你早上却跑到这张床上了?”陈易生理直气壮地又亲了她一口:“我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很糟糕,需要安慰。”
唐方飞起一腿。陈易生猝不及防被蹬下了地,这下是真委屈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不安慰我还把我踢下床了?!”
“你把我都咬破了!”唐方极力压低声音恶形恶状地控诉:“踢你一脚算便宜你了,死变态!”
“哎?”陈易生一骨碌爬了起来,满脸紧张:“真的破了?我看看?”
“滚,看你个头!”唐方拍开他的魔爪。
陈易生捉住她的手,低声纠正:“不是我的头,是你的——啊呦!”
唐方一膝盖正中靶心,把陈易生压在床上噼里啪啦拍了十几巴掌才泄了愤。
“你当心点。”陈易生英勇不屈地抬起头关心她:“你动作幅度小点,不然摩擦到会疼——要不我帮你贴个创可贴?你包里不是一直带着的?你继续打继续打,我不疼——”
唐方实在没了力气,喘着气下床收拾东西,回过头狠狠瞪他:“吃早饭了!快起来,今天还要赶回上海呢。”
陈易生趴在床上嘟着嘴:“糖,你真的不能怪我的呀,谁让你那里实在太好太好亲太好吃了——”
一个包迎面砸了过来,唐方咬牙切齿地拿出了吃奶的力气继续揍人。
“侬只流氓!变态!抖S!”
“什么叫抖S?”
“你还说?还说!”
“你等下再打,我搜一下,抖是什么抖?S是RST的S吗?”
***
继续无畏承受方树人老师严苛嫌弃的视线的陈易生,傍晚回到上海,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最凄惨的是唐方一回禹谷邨就真的用完他这个司机就扔,直接上了202不再出门。
黄昏时,陈易生敲了半天门想喊她一起吃饭去,却是叶青拎了包出来,神情颇为古怪地打量着他:“糖糖很累,已经睡着了。”
心虚的泰迪陈往里头张了张:“哦——那你去忙,我进去陪陪她——你放心,我们现在正式谈恋爱了,我是糖糖男朋友。”
叶青却反手把门带上了:“知道,她都跟我说了——还说了不让你进,对了,我要去趟药房给她买个药膏。你有没有什么药要买的?”
陈易生红着脸有点狼狈:“没——没,那你去忙,买多点药膏啊。”
叶青率先下了楼:“不是你烫伤了要用澳洲木瓜膏吗?我买两支够了吧?回来直接给你算了。”
“别别别。”陈易生赶紧解释:“我想让她亲手给我,帮我敷。”
叶青回头笑着瞥了他一眼:“肉麻死了你们。明天糖糖陪我一整天,请你多多包涵啊。”
“为什么?”陈易生还真不乐意,他周三就要飞内罗毕了,舍不得。
叶青沉默了片刻,在102大门口停了下来,似乎想起在这里崩溃的那一天。
“我要去做流产手术。”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