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说了个数字。那图一脸不可思议地喊了起来,立刻被枪托打了好几下。
他捂着头转向陈易生,一脸绝望:“十万美金!天哪,他们竟然要十万美金——”都是宝石惹的祸。
陈易生毫不犹豫:“我自己只剩下五千美金,而且也没有现金,只能转账给他们。但如果他们去向HW要钱,绝对可以拿到十万美金的现金。你告诉他们,对于HW来说,我是很重要的技术人员,是来帮助HW解决技术难题的。”
那图仔细重复了一遍,才翻译给歹徒们听。
两个为首的歹徒对视了一眼,双眼放光,又给了那图几脚,那图报出一个电话号码来。
陈易生松了一口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
赵士衡跟着HW的人和警方一起抵达现场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警匪片中火拼的场面,一位胖胖的警员悠闲地拿着喇叭喊了两声,就上前和歹徒搭起了话,大概一刻钟左右,陈易生和那图就被放了出来。
看着警匪双方友好的相处模式,陈易生叹了口气,对HW的人说:“现金倒算了,能让他们把我买的宝石还给我吗?”
HW的人看看陈易生,笑了。
“这里是你们的天下。我知道的。”陈易生不容置疑地肯定。他刚来的时候,曾在大街上举着相机猛拍风土人情,吉普车上跳下来一个女警官,指着自己的警徽表示她是很有地位的警官,绝对不能容忍被这样随便拍摄,说完就上来了两个持枪警察要把他带走,在那图的解释下,打出了HW招牌,最后他们还是被带去了警察局,却是很友好地像朋友一样去参观的,那时候陈易生就留意到警局里的设备几乎全部是HW的,赞助也好,采购也好,他相信以HW在本地的实力和势力,只要肯出面,警方一定会出力营救自己的。
HW的人和警方的人沟通了一会儿,回来告诉他:“没事,先回警局再说。这批人只是小毛贼,不敢不吐出来。”
回到内罗毕,陈易生才知道自己已经失踪了三天三夜,连使馆都派了人在警局等着。作为被警方从“索马里青年军”手中成功解救出来的人质,成为各方宣传政绩的光鲜招牌,不少外媒等着采访他遭遇“斩首”恐怖威胁的曲折心理。拒绝了一切采访和宣传的陈易生拿回手机和宝石后,立刻要给父母报个平安。
赵士衡打开车门:“易生,对不起,我没跟陈伯伯和常阿姨说这事。”
陈易生一怔。
HW的人拍了拍陈易生的肩膀:“小事情而已,常发生的。有我们在肯定没事。下次要买什么,找我陪你去。晚上一起吃饭,给你压压惊。”
陈易生一屁股坐进车里,被马后炮气得半死:“小事情?!老子差点死在羊屎堆里!”
车外的人却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酒店,陈易生丢下赵士衡,冲进浴室里洗澡,热水冲淋下来,脚边慢慢被水推出去一片黄沙,鼻子里清理出一大团血痂,背上在西安被棍棒砸伤的旧伤还没痊愈,不用看也知道又青青紫紫了一大片,大力搓洗了片刻,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恨不得搓掉身上几层皮,没伤的皮肤也泛出红色,终于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水流哗啦啦地冲着,陈易生低着头紧握着水龙头,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洗发水的泡沫冲了一头一脸一身,混入黄沙中,缓慢地朝出水口移动去,只有他手臂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出了浴室,落地玻璃窗的赵士衡转过身来,把手机递给他:“你要不要和唐方说几句?”
陈易生系上浴袍的带子,接过手机,走到玻璃窗前,夕阳余晖覆盖在这个东非最大的城市上方,高楼比邻而立,街道宽敞,看起来和国内一线大城市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
“陈易生,你没事吧?”唐方蜷缩起膝盖,揪住被子的一角,她听赵士衡说了半天话,明明是能保持镇静的,也明明知道陈易生没有受什么伤,安然无恙地得救了,但此时此刻却不禁哽咽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如往常一般轻松,精力充沛。
“我没事,你别太想我了——不不不,还是要多想一点才好。”陈易生从落地玻璃窗上看见自己的笑容,身后的赵士衡默默转过身坐到了沙发上看着他。
“嗯。”唐方轻声说:“每天都想的,这两天夜里都睡不着。”
陈易生眯起眼笑:“是不是发现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我?”
唐方静默了一刹:“嗯。”
“我早就说过了你还不信。糖啊,你只会越来越喜欢我。”陈易生在窗前走来走去,语气亢奋:“这次被绑架我遇到一件糗事,你想不想听?”
“想听。你说。”
“这帮冒充索马里青年军的毛贼,把我们绑到一个马赛人的废弃村庄,你知道马赛人吗?”
“不知道。”
“马赛人是东非的一个游牧民族,他们住的屋子,像那种圆顶帐篷,最大的七八平方米,一般的就两三平方米,而且一到晚上,他们就会把牛羊赶回屋子里和他们睡在一起。所以你想象一下那屋子里的味道。”
“肯定很臭。”
“对,但如果牛羊在外面,肯定会被偷掉,他们爸爸会偷儿子的牛羊,儿子也会偷爸爸的牛羊,为了抢女人,父子之间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我就被关在这样的一个屋子里,臭了三天。”
唐方含着泪笑着问:“你不是天生体香吗?怎么没能把屋子熏得香香的?”
“屁咧,这不是最糗的,最糗的是一进去就有匪徒拿着枪脱我的裤子!”
“啊?”唐方捂住嘴:“你——没有宁可玉碎吧?”
陈易生瞪了一旁瞠目结舌看向自己下半身的赵士衡一眼,加快了来回走动的步子:“怎么可能,当然保命最重要啊!”
“没事,人没事就好,但是你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有什么也别怕,现在有阻断药。”唐方猛地挺直了背脊:“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我不会有什么想法的,你放心!”
“你看你又不纯洁了吧?”陈易生哈哈笑起来:“他们逼我蹲下去,拿根草让我打喷嚏,看看屁股里有没有藏宝石什么的。不过当时我也急得不行。”
“陈易生!”唐方气得不行,真想抓着他狠揍一顿。
“好了好了,没事了,HW还是很厉害的,最后我有惊无险人财两不失,等我回来给你看我买的宝贝。”陈易生越走越慢,忽然看着窗外停了下来:“唐方——”
“嗳。”
两人都久久没有说话,夕阳终于落下去了,窗外东非小巴黎展示出了灯火辉煌的一面。
“等我回来,我们结婚吧。”陈易生凝视着流光四溢的夜景,天边依然昏红一片。
在那昏黑恶臭的屋子里,他想她,想了无数次。从初识到临别,一语一笑,一拳一脚,一菜一饭,她究竟什么时候刻在他骨血里的,他不知道,也不在意,但他无比清晰地知道: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只要他能活着离开。他想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献给她滋养她,包括他的自由,日后即便他离开,他死亡,她依然会过得很好,会越来越好。
他想要她想起他的时候,没有悲伤,没有遗憾,只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