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唐方勉强睁开眼,看见周道宁的一刹,以为自己在做梦。
“道宁?”她扭了扭有点硬的脖子,音乐早停了,也没看见小宋。
“是吾。”周道宁蹲下身,凝视着她:“小宋去倒垃圾了,马上回来。”
唐方尴尬地撑了起来,离他远了些,随手理了理头发:“哪能没先打只电话来?(怎么没先打个电话来)”
周道宁抬起头看着她微微笑,却换了普通话说:“看你只有惊没有喜,怕你不欢迎我。”
唐方把身上的毯子叠了两叠,笑着说:“是吓了一跳,侬切顾中饭了伐?(你吃过午饭了吗?)”
“刚从机场过来,没吃呢,挺饿的。”周道宁举起手里的盒子:“看在这些药的份上,随便给我来碗什么?”
“药?”
“嗯,正好有人今天从美国来,替你爸带了点药。”周道宁打开盒子递给她:“应该是对症的,阿比特龙,普罗文奇,这个得放冰箱,三个月的量。”
唐方怔怔地看着他,身不由己地伸手捧住盒子。最近她们正为靶向药和进口疫苗头疼,阿比特龙虽然刚获批国内上市,价格贵不说,有价还没货,她联系了香港几乎所有的私立医院,只有养和医院有阿比特龙,但药房一个月只进一次货,售价三万五,只能卖给她两瓶,偏巧这个月的已经卖完,要等一月份才有。而且必须病人亲自到港就诊,医生才能开处方,她刚让老爸抓紧时间去办港澳通行证的签注,预约了下个月月中去香港。而进口疫苗普罗文奇,连香港都没有,必须去欧美打,虽然医生说还不急,但也总得未雨绸缪起来。周道宁这番雪中送炭,她没办法不收。
门再响,却是小宋回来了:“唐小姐,侬醒啦。”
唐方回过神来,低声道谢。周道宁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胳膊:“有撒剩饭剩菜伐?”
小宋低声回了一句:“刚刚都倒掉了呀。”
“侬坐忒一歇,切杯茶,吾来炒饭。”唐方让小宋去烧水泡茶,自己打开冰箱:“药要多少钞票?吾转账把侬。”
周道宁淡淡地笑:“吾大概勒侬通讯录黑名单里,侬哪能转账?”连发给她的邮件都被退回,他又怎么能提前说一声自己要来。
唐方脸一红,赶紧拿出手机,把他放出黑名单,看到周道宁发来的金额吃了一惊:“噶便宜?”比她预想的要便宜近六七万块。
“嗯,没少收侬格。放心。”周道宁弯腰看了看冰箱:“要拿撒出来?吾来,侬勿要弯腰。”
唐方脸更红了:“超出限额了,要电脑网银才能转,晚一点行吗?”
“行,你难道还会赖账?”周道宁笑着拿了两只蛋出来:“鸡蛋要的吧?”
“嗯,两只够伐?”
“够了。”
周道宁靠在中岛台边慢慢地喝茶,看着唐方做炒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话。每处理一样食材,唐方会笑着转身问一句:“培根切伐?”
“蘑菇切伐?”
“芦笋切伐?”
“胡萝卜摆一眼(一点点),来赛伐?”
她问得客气,他答得恹气,因为他终于成了一个外人一个客人。
鸡蛋打散,加了几滴白醋,她的手很稳,打蛋液的碰撞声匀速又快速。培根切成了小丁,一滴油也不用,在平底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颜色从粉红慢慢变深。嫩芦笋在开水里烫两分钟捞了出来,留下嫩的头,其他切成大小均匀的碎丁,胡萝卜丁和蘑菇丁也在水里焯熟。周道宁看过很多次唐方做饭,却似乎第一次才感受到她为什么会喜欢做饭。每一次触摸洗切,大概都是一种治愈的过程,所以她从不厌烦,总是笑眯眯地做。可年少的他存着逗弄的心,故意嫌东嫌西。想起春天被唐方默默倒掉的那顿早饭,周道宁垂眸看着茶杯,茶水静谧,不起波浪。
冷饭在热锅中压碎,唐方倒下四分之一的蛋液,迅速翻炒,颠锅炒匀收干,再加入四分之一蛋液,直到懒人版“饭要粒粒分开,还要沾着蛋”的蛋炒饭成型,才加入各色配料再次翻炒颠锅。
“来,炒饭好了,勿好意思,今朝没汤了。”唐方把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黄金蛋炒饭放到餐桌上:“吾让小宋帮侬榨杯混合果汁。”
“好。”
周道宁吃了两口炒饭,抬起头来:“唐方——”
“嗯?”唐方扶着冰箱门转过身:“咸了?勿好切?”
一刹那,似乎时光倒流,回到了十年前,每次他吃她做的东西一喊她的名字,她总是紧张地这么问。
“很好吃。”周道宁的声音温柔又坚定:“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炒饭。”
唐方眉头一挑,笑了起来:“谢谢。”转过身,她取出苹果、梨和金果给小宋,忍不住自豪地加了一句:“易生也总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