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
相反,宋鸣珂此际的仪表、声线、神态、行止都越发让人信服,仿佛新君宋显琛理当如此。
久别多日,兄妹二人于殿阁中执手相看,无语凝噎。
“哥哥,再忍耐一段时日。”宋鸣珂微微抬目。
宋显琛脸上敷了层粉末,神色略僵,最终缓缓点头。
除夕夜,“熙明长公主”和太后谢氏只参与了宴前祭奠,没赴家宴,便早早回宫歇息。
宋鸣珂只好独自应对三位异母兄弟,以及宋显扬的生母赵太妃。
多日未见,赵太妃一身素缎,姣好面容不施脂粉,比起以往憔悴了许多。
家宴无酒无丝竹,菜肴也改作全素。熠熠灯火伴随沉默,笼罩“兄弟”四人。
外人只看到他们兄友弟恭的假象,殊不知宋显扬明面上待弟妹亲切,实则自恃母妃得宠,兼之年长成熟,英俊不凡,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而晋王宋显章母妃早逝,幼时不慎摔折腿骨,以致行走一瘸一拐,性格内向,只能当个闲散宗亲。
宁王宋显维年仅八岁,生得俊秀伶俐,却因生母曾为行宫宫女,位份不高,他在众皇子中最寡言少语。
上辈子他们本无威胁,却连受宋显扬排挤,早早撵至边远地区就蕃。
宋鸣珂身为嫡姐,重活一世,以另一角度观察二人,怜惜之情顿生。
她对两位弟弟言谈客气,态度温和,不住询问晋王的身体,又详细了解宁王平日的兴趣与爱好。
相较之下,显得冷落了宋显扬。
熠熠火光中,宋显扬持盏,以茶代酒敬宋鸣珂:“陛下,做哥哥的给您赔不是了!往日愚兄目光短浅、言语冒犯,请念在兄弟情份,切莫往心里去。”
宋鸣珂习惯了他的种种做作,举盏浅笑应对:“定王兄言重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教宋显扬无所适从,他起身离席,跪倒在地:“臣深感惶恐,望陛下责罚!”
“哦?定王自行领罚,犯了何罪?”宋鸣珂容色喜怒难辨。
“妄议之罪。”
“哦?妄议了哪些?不妨说来听听。”
“这……”宋显扬嗫嗫嚅嚅,“皆为酒后戏言,狂放无礼,有辱圣听,臣……不敢再口出此等悖逆之言。”
宋鸣珂扬起描粗的眉毛,静静目视跪地不起的前世仇人。
她曾跪在他跟前,浑身颤抖,敢怒不敢言,何曾想过能有朝一日颠而倒之?
随便以“妄议”的罪名,一笔带过?想得美啊!
可惜,九月下毒、腊月行刺,她无凭无据,扣不到这人头上。
宋显扬上辈子权力无边,坏也坏得无边无际;今生诡计不成,诸多受限,这“请罪”之举,无非想麻痹她!
宋鸣珂经历了一些事,已不如最初那般惧怕,正好狠狠报上世之仇。
可她骨子里和兄长一样,心慈手软,外加刚继位,未必撼得动外戚势力与她旗鼓相当的宋显扬。
她暂时没想出一举击垮他、又不着痕迹的法子,唯有静观其变。
倘若他再有异动,她定然饶不了这家伙!
气氛陷入微妙,宋鸣珂端起一只定窑白瓷碗,淡淡一笑:“朕对定王兄辖内的定州窑寄予厚望,还望你尽早就蕃,多加督造。”
宋显扬脸色一变,小皇帝没搭理他的谢罪,还催他离京!
他嘴唇微张,正要开口,席上的太妃赵氏忽然玉容惨白,连咳数声,继而喷出一口鲜血,溅在素缎前襟上,宛如雪中落梅。
这下变故,教人大惊!
不单宋鸣珂瞠目,宋显扬也愣了极短一瞬间,才飞扑至生母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大声疾呼,嗓音嘶哑。
“来人!太医!传太医!快!”
正当他俯首欲吻,陡然惊醒。
原来,是梦。
这算什么?在梦里……欺君犯上?
霍睿言倍感难堪,蹑手蹑脚跑到浴室,偷偷摸摸洗了个冷水澡。
换上干净寝衣,他颓然坐在窗边,双手搓揉滚烫脸颊。
隐约觉着,梦内的那一幕,也许真会发生。
春月羞涩地躲入云中,留下丝丝缕缕细弱光芒,捆缚着他不安的心。
进不得,退不甘。
…………
翌日风烟渺渺,细雨如织,狩猎被迫延迟。
知宋鸣珂静不下心,霍睿言一大早带上新刻印章,赶去她所在。
目睹她下首跪坐着一苍色身影,他笑颜凝滞,目光焦灼,“陛下龙体欠安?”
宋鸣珂笑盈盈朝他招手:“二表哥来得正好,快尝尝元医官做的杏花水晶冻。”
她边说边指了指几上一红色漆盒,内装晶莹剔透的糕点,内里如有花瓣飘飞。
霍睿言见宋鸣珂无恙,心下稍安,随后又觉稀奇——元礼作为御医官,还顺带负责御膳点心?
“元医官当真心灵手巧,多才多艺。”
“谬赞谬赞!朝野内外谁人不知,霍二公子文采斐然,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一句‘多才多艺’,折煞我也。”
元礼客气回应,既有清贵之气,又不乏客套。
宋鸣珂以银筷子夹起一圆形的水晶冻,品尝后笑意舒展,又示意霍睿言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