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高公公额头滴了冷汗,吃不准这喜怒无常的暴君,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贴地伏跪着的两宫姑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惶惶惴惴之时,却听主上笑着戳指了一下那个芝麻官卜正:“好!好你个癫狂道人!朕没了你会寂寞无趣?哈哈哈哈……有趣!这话有趣!”
笑得大家刚刚松下一口气,却又听主上骤然敛笑,道:“朕平生最恨受人愚弄!世人说武夫无脑,勇莽有余而智慧不足,那渊帝老贼也曾认定朕就是一介武夫!坊间说书的,也说什么霸王统不了江山,只有刘邦这奸邪小人才得大统!容卿,你真当朕是个傻瓜?”
“主上此言,不是在拐着弯地骂微臣无能吗?”旁人已吓白了脸色,鞫容却面不改色,扬眉一笑,“真仙非骗子,主上又岂会是受人愚弄的傻子?”
匡宗阴沉着脸,盯了他片刻,哼笑:“好!尔若敢愚弄朕,今夜留下项上头颅!来呀!”伸手一指,指向一个太监。
从皇后亲信徵羽姑姑怀中接来孩子的小太监,一直傻愣在旁,被主上伸手戳指住,这才浑身打着摆子,一步三抖地将孩子抱过来,抖呀抖地呈给主上。
“适才两宫来报,都说诞下龙子,卜正当日占卜,让朕以为——贵妃所出,乃皇子;皇后所出,乃公主。卜正既自称通天意、传天喻,老天岂会捉弄朕?朕乃真命天子!除非……”匡宗一面接过孩子,一面瞪向鞫容,“除非你句句都在骗朕!”
鞫容心头暗自一震,原以为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到时候还能给自己留个改口的余地,怎料这暴君竟一口咬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为他当日的卜卦之说,忤逆不了,只得认!
偏偏两宫都来报:娘娘诞下皇子,这就与原先的推测不符了!
如何是好?
铡刀寒光幽冷,鞫容颈项发凉,心头暗惊,颜面上却依旧张扬着一抹媚色,笑得更是妖娆:“天意不可违!主上何不亲眼验证?”好似一个狂妄的赌徒,既然押上了身家性命,就绝无退路,只得豁出去了,认准了并坚信——贵妃娘娘这棵大树,值得他去攀附倚靠。
既然站到了贵妃这边,他就必须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蓥娘,这个女子的城府与手段,必不会叫他失望!
“好!”匡宗紧迫盯人,在卜正脸上,却没有瞧出丝毫破绽,当真无愧“癫狂”二字,少年笑得如此妖媚,连暴君的心,都不禁有些动摇!
低头看看怀中所抱的婴孩,匡宗心中又浮一丝惊奇——适才,他拍案怒喝,又暴怒暴笑,贵妃蓥娘的儿子,在高公公怀里早已吓得哇哇啼哭,而皇后所生的这个孩子,被徵羽姑姑抱进来时,还哭闹得厉害,此刻落到他怀里,竟然不哭也不闹了,微睁着眼,呆呆看他,而后小手握拳,挥舞着小拳头,粉嫩的小脸上,缓缓绽放出笑容。
刚出世的婴孩,即便睁开了眼,也看不清任何事物,匡宗却惊奇地发现:怀中这小小婴孩,似乎真的在冲他笑,嘴巴咧了一下,自己耸耸眉毛挤挤眼,毛头娃娃眉目都还没分清楚,居然表情丰富,冲他扮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