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深邃,宝蓝色的眸子明明看起来风平浪静,却偏偏让你感觉到那种暴风骤雨式的狂烈。
她想,他始终是个把握人心的好手,是一个能精准把握猎物心态的好猎手。
“没有别人的孩子,只有你的孩子。”她垂下了眼睫,确认了花花的身份,也确认了他的身份。
“我知道。”他握住了她的手说道,语气笃定。
“喂,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和别人在一起所以才答得这么干脆和畅快?我觉得现在的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你,以前你哪会说这样的话?不把我摁死已经很好了。”祁六珈心中不是没有震撼,可是震撼之后又突然想到他肯定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这样说。
她所想要的是霍斯羽的决心和他全身心的信任,天知道以后他们会面对什么牛鬼蛇神?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能轻易被人挑衅的话,那么她重新和他在一起也是没有什么意义了。
“珈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说透不看透,还是好朋友?”霍斯羽搂住她的肩,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语气轻松。
“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老谋深算得像一只千年老狐狸啊?”祁六珈不甘示弱,张口作势就要咬他的手指。
霍斯羽也不躲不避,让她去咬,祁六珈一下收口不及,真的咬了他一口,虽则是轻轻巧巧的一口,但她还是微微晃了神,及时松了口。
“喂,你怎么不躲啊,就等着被我咬吗?”祁六珈立即松了口,往后仰了仰,皱着眉头看向他。
“好吃吗?用不用多咬一口?”霍斯羽看了看自己被咬到的手指,其实根本不痛,甚至能感受到她柔软舌尖扫过来的滋味,痒痒的,又有些酥,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我又不是吃人狂魔,你的肉又不好吃,我才不吃。”祁六珈后知后觉察觉他在调戏自己,禁不住撇了撇嘴不想理会他。
霍斯羽没有再逗她了,只是侧了头闷声发笑,让祁六珈很是郁闷。
司机很快就驱车到了医院,霍斯羽携着祁六珈进了医院去做全身检查,着重进行了腿部的检查,医生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最终确定了没有问题了,霍斯羽才松了一口气。
看他的样子,好像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祁六珈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也有些黯然,身体不好还真不是一件好的事情,真的会拖累一个家庭。
紧了紧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太紧张,霍斯羽侧头看她,“心痛我吗?心痛我的话,亲我一口吧。”
“你就皮!”祁六珈侧了头不看他,本来心头的失落都被他驱散,只剩下难言的焦躁。
霍斯羽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听见医生说她没什么大碍,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热恋期。
霍斯羽在外面倒是道貌岸然一点儿,不会轻易对她搂搂抱抱,保持着最基本的绅士礼仪。
祁六珈松了一口气,还真是不习惯他对她这么热情。
他们出了医院之后,他又让司机驱车送他们到另外一个地方。
祁六珈看着陌生的道路和街景,问他,“要去哪里?”
他侧头看她,眼里有一丝狡黠,“带你去看个展览。”
最后,他将她带到了一个类似于私橱展览的地方,但是门前却是写着谢绝参观。
这家店看上去非常神秘,装修呈复古风格,有一面大橱窗,橱窗被布置得古色古香,安安静静地摆着两套衣裳,粗眼看过去一套是改良的汉服,一套是改良的旗袍,两套衣裳的风格截然不同,但是肉眼可见的是,设计之用心,布料所用之奢华。
简直是让人一眼倾心。
而且,这还是祁六珈最喜欢的风格。
看尺码,也是非常适合她穿的。
除此之外,橱柜里还摆着各色青瓷,一套茶具,闺中所用的扇子,篦子等等的饰品,构成一副闺阁装饰的模样儿,淡雅古典。
单看这个橱窗,就好像是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一般,独演着另外一个时代的美丽。
祁六珈疑惑,“这是……?”
“这是你的店。”霍斯羽看着她眼里露出的惊艳之色,禁不住笑了笑,握了她的手推门进店。
店里的人立即笑着迎上来,“先生,夫人。”
祁六珈:“……”她什么时候结婚了她怎么不知道?
有心想和霍斯羽理论,让他的人不要乱说,免得惹来别人的误会。
可是下一刻又立即被店里的布置所吸引。
这家店从外面并不看出有多大,可是从里面站着看,简直是看不到尽头。
而店里都是以小橱窗的模式布置,头顶上打了射灯,将橱窗里的摆设照亮,营造出一种静谧神秘的氛围来,赏心悦目。
每个小橱窗自不必说,都是像外面大橱窗类似的设计,摆出各色各样古色古香的情景来,每一个橱窗都有一套独特漂亮的衣裙作为主题。
祁六珈顾不得说话,狐疑地看了霍斯羽一眼,“我的店?”
“嗯,先看看。”霍斯羽并没有详细解释,只是牵着她的手从右手边的方向开始一路看过去。
“这么神秘?”祁六珈只能一路沿着每个不同的橱窗看过去。
每个橱窗上面其实都挂了一块牌子,第一块牌子上面刻着“2012年12月21日冬至”,所摆的橱窗却不是雪的风景,设计的衣裳是一件黑色镶金丝的斗篷,看上去雍容大气,低调奢华。
那套衣裙就这般静静地立在衣架上,周遭所布置下来的情景给人的感觉却是压抑难以忍受,仿佛是大雪过后,危墙之下,月色反射着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2012年冬至,是她走了之后的半年。
……这个橱窗是记录着他的心情。
祁六珈忽而有些心虚,一股钝痛也逐渐地从心底涌上来,这些年他所受的煎熬定然不比她的少。
不然在两人重逢的时刻,他不会气到做出那样的举动,说出那样的话。
她屏住了一口气,仿佛这样,悲伤才不会蔓延上来,只停留在某个位置,悄然酝酿着。
她站了一会儿,心头暗叹,离开了第一个橱窗,接着往下面的橱窗继续看过去。
每一年的二十四节气,还有她的生日,他都会让人设计一套衣裳来,以衣裳为主题,摆成不同的橱窗,他不知道她会离开多久,又不甘心让她离开,只能以这种方式数着日子,数着日子……等她回来。
待她回来了,他就不需要再等下去了。
终于,他等到了这一天。
这家店,就是他送给她的,带着他满满的思念送给她。
祁六珈在看到2014年的时候已经是看不下去了,衣裳虽然设计得很漂亮,各种风格的都有,然而每个橱窗的设计总带着一股子她难以接受的压抑和深痛,明明是十分轻微地,并不明显地,却是能于每一个节气、每个细节里体现出来。
她有些接受不了。
这刻骨的思念从最初的浓烈黑暗的情绪演化至最后成为无望甚至是绝望。
等,即使是无望地等,也是要继续等下去的。
万一,她回来了呢?有一天她想起他了,想念他的怀抱了,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她找不到他怎么办?
祁六珈的脸色白了几分,更显得唇色嫣红,“你和我都别闹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和目
祁六珈觉得她可能要去医院一趟了。”
祁六珈觉得自己的眼眶热了。
完全是不受控制地。
她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想念自己,因为他看上去就是那种无情的人,不被世俗束缚的人,她走了那便走了,时间会冲淡一切。
或许曾经她是一座难以攻克的高山,然而,他攻克下来之后,不应该是毫不留恋地继续往前攀登,征服更高的山脉吗?
等在原地,精心布置着一切等她回来并不是他的个性。
“别哭。”霍斯羽既是心痛又是如释重负,他承认他心机深沉,带她来这里不仅是让她看衣裳,更加是剖开自己的心扉,让她一点点收进眼底,藏进心里。
以后,如果她再要离开自己,那也会掂量掂量,不会再视自己如无物。
而且,他也想给她安全感,让她全身心信任他。这样,她就不会再问出刚刚像在车上问他的傻问题。
“我才没有哭。”祁六珈想要挣开他的手,大庭广众之下哭想想都丢人。
霍斯羽却是体贴地将她搂入怀里,任由她将滚烫的眼泪烙入自己的心口里。
“呵,霍斯羽你以为这次宴会结束之后我和你还能有什么安乐的日子过吗?”祁六珈想起刚刚在宴席上的事情,禁不住嗤笑一声,语气也冷了几分。
“我以为你十分清楚的是,在你出现在宴席上的那一刻,就不可能想着低调地在涧川生活下去。”霍斯羽也不示弱,直接戳破了她的幻想。
“从前,你不是不知道这些节日的吗?就算知道了也不屑去过啊,怎么现在好像巴巴地要过了?”
霍斯羽虽是混血儿,但是骨子里的思想是万恶资本主义那边的,所有的浪漫因子都来自时尚前卫潮流,什么古典质朴典雅根本和他不沾边。
“你……”祁六珈气结。
“你还抢不抢?”霍斯羽截断她的话直接说道,语气沉沉,似一头惺忪的狮子,被吵醒了睡不好觉。
七夕这种过于传统的节日他会想着去庆祝那才是奇了怪了,从高中时期开始每次提示他,总是受到无视,看着别的情侣出双入对的,自己却是孤零零,男朋友没什么表示的,气得祁六珈自己画了玫瑰给自己庆祝。
高中时期她也没闲着,反正她是艺术班的,文化课其实过得去就行,可以将大量精力奉献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比如跳舞,又比如画画。
霍斯羽大概是知道她喜欢画画的,知道自己的表弟的继妹也就是纪雁时画画精通,所以时常带她去画室偷师。
祁六珈艺术世家出身,从小浸淫各种名画古著,最基本的审美其实也有了,她天生有艺术细胞,不仅对舞蹈有敏锐的触觉,就连对画画也有自己的见解。
就算是在高中时才接触素描,然而她进步相当快,短短几年间就已经取得了不菲的成就,成为一匹黑马闯进画坛。
临时医务间并不大,沙发上正背对着他坐了一个人,即使在独处的时刻,她的腰依然伸得笔直,像枝头上一枝孤傲的白梅,隐隐散发着暗香。
脚上的高跟鞋已经被她脱了下来了,说是高跟鞋其实也不正确,也只是有浅浅的根,黑色水钻细带子,简约的设计看起来却是极度舒服。
她脚小,从高中时期还没住在他家的时候就已经要订做鞋子了,常常为了鞋子而发愁,因为能选到一款好看又舒服的鞋并不容易。
为了让她穿上舒适的鞋子,有一年他还特意请教他家里的一位设计师,让他教他。
他还记得他说过一句话:“握住了心爱的人的脚就相当于握住了她的心。”
他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而来,只是通过多年的验证之后,他证实了这句话纯粹扯淡。
他和祁六珈高二开始认识,她19岁那年出了车祸,然后远走高飞,两人时隔6年没有见,直至今天。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回忆也不多,但是他居然每一件每一桩都记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霍斯羽的眼神暗了暗,将门关上仍旧反锁,祁六珈在里面听到动静了,这回学聪明了立即转过头来,没想到还是看到那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顿时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
“霍先生,又是你?”祁六珈冷了脸色道,腰伸得更直了,似乎这样能让她看起来更有底气。
“怎么?宁愿让一个陌生人照顾你,你都不愿意看见老熟人吗祁小姐。”
霍斯羽拿着冰袋进来,入手冰凉,绕到她身前,盯着她的脚,但没看出什么,只能问道:“哪里受伤了?”
语气干巴巴的,听不出任何关切之意。
祁六珈的脸更冷了,察觉出他的目光落在她裸露在裙摆外的脚丫上,不自在地将脚往里缩了缩,并不答话。
霍斯羽低头看她一眼,脸色比她的还要冷,也没有问她第二遍,直接拿着冰袋在她身旁坐下,低身抓起她右边的脚踝,可能是按到了她的痛处,让祁六珈很没骨气地低叫出声,“喂,你在做什么?”
她一急,连敬称都不用了,霍斯羽抬头瞥她一眼,将她那条碍事的裙子给往上掀开了一点儿,露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玉足来。
她的指甲并没有涂乱七八糟的指甲油,指甲修剪得整齐漂亮,颗颗指甲圆润可爱,脚背纤瘦,有像玉质一般的纹理。
他的手大,几乎能将她的脚拢在他的手中,好像和她的细腰一样,不盈一握。
只是这只白净无瑕的足上,脚踝之处却是青紫了一大片,十分碍眼。
“怎么就扭伤了?”霍斯羽皱了皱眉,力度倒是轻了几分。
祁六珈右脚被他握在手里,她不得不侧了半边身子去配合他的动作,又是穿着这种高腰修身裙,一条腿被举着,另外一条却是放在地上,这样的动作实在是别扭至极。
“你先放开。”祁六珈不知道想到了一些什么脸上热了热,想要用力收回自己的脚,然而霍斯羽却是盯着她看了一瞬,然后将冰袋敷到了她的脚踝上。
用力按住。
痛得祁六珈再次倒吸一口冷气,禁不住拍他的手臂,“你轻点啊!我痛!”
“哪里痛?”霍斯羽并不放手,力气也没有收回多少,只是盯着她,眼神专注却带有一丝丝邪气。
“你明知故问!”
“明知道自己的脚不行还穿什么高跟鞋。”霍斯羽看她一眼,又用力揉了她的脚踝一下,毫不怜香惜玉。
“穿晚礼服裙子的哪有不穿高跟鞋的,你穿西装不要穿皮鞋试一试?”祁六珈不满地看着他。
“左脚你这样放着不累吗?放上来。”霍斯羽看着她别扭的坐姿,又想起她曾经是跳舞的,一般人还真的不能像她这般高难度地坐着,只是,这样坐久了也是难受。
“我不累,冰袋给我,我自己来就行。”祁六珈固执地想抢他的冰袋。
霍斯羽有些火了,对她并没有多少耐心,抓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压在沙发上,膝盖抵住她的大腿内侧,形成一种绝对强硬的姿势。
“你……”祁六珈气结。
“你还抢不抢?”霍斯羽截断她的话直接说道,语气沉沉,似一头惺忪的狮子,被吵醒了睡不好觉。
“……”祁六珈被他的强势逼得无话可说,扭了头不理会他。
霍斯羽看着她完美无暇的侧颜,盯着她的红唇看了一瞬,扭过她的脸,不等她反应便压了上去,狠狠碾磨了一下。
祁六珈立即挣扎,他却没有多作留恋,只是一触即放,让她的反抗毫无用武之地。
6年的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外形轮廓,也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行事作风。
以前,打死她都想不到那个会一心一意捧着她怕她哭怕她疼的翩翩少年现在会变成这样子,不仅让她痛,还让她害怕。
她永远给自己留有后路,到现在也不例外。
霍斯羽沉了一口气,还是敛下了脾气,携着她去了店里的专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