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再也没有用锦丝坊的布料做成的衣服了。
偏偏程祈宁却可以,程祈宁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而坐在雅间的圆桌前的,不是本同祝芊月约好在西市的茶楼会面的郑景林,而是程祈峰。
祝芊月本来是想出门来同郑景林会面的,却不想半路杀出了一只拦路虎,在走出侯府的时候被程祈峰遇见了,程祈峰说什么也要知道她出府是为了什么,她不说出来便缠着她不让她走。
祝芊月没办法,悄悄让自己的丫鬟秋巧去同郑景林报了信,而她则是无可奈何地撒谎说自己是要出门拿药。
谁想到程祈峰知道了她的去处了,还不罢休,竟然死皮赖脸地跟着来了,还将她带到了这间雅间,说是要带她尝一些侯府没有的新鲜玩意儿。
程祈峰心怀不轨,祝芊月是知道的,而一些男子为了得到心仪女子的卑劣手段,她也是有所了解的,因而这些东西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吃。
程祈峰看着祝芊月站在窗前的纤细背影,夹菜的筷子停下了,又饮了一口酒,站起身来走到了祝芊月的身后,忽然伸手将她抱住:“表妹在看什么?”
祝芊月吓得身子僵住,立刻挣扎了起来:“你放开!”
程祈峰的身上有着些许的酒气,拥着祝芊月的力道也有些大,祝芊月实在害怕,她紧紧盯着锦丝坊前缓缓行驶远去的马车,有些喘不动气来:“你快放开我!街上还有人在看着呢。”
程祈峰在祝芊月的身上摸了一把,吃了把豆腐,却还是不松手:“早晚你都是爷的人,现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祝芊月完全没料到程祈峰会趁着酒劲儿发这么大的疯,气红了眼,忽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程祈峰的怀抱,往窗外冲,程祈峰看着她的动作,吓得有些醉红的脸都白了。
眼看着祝芊月的身子将要探出去大半,程祈峰赶紧上前将她拉了回来。
巨大的冲力让祝芊月一下子跌倒了地上,她的眼里一片决绝与悲伤:“三表哥,你若是再逼小月,再对小月有着冒犯的举动,小月宁肯自裁,也要护住名节。”
祝芊月眼下安然无恙了,程祈峰却还是心有余悸,忙不迭应道:“都依你,都依你。”
他只不过想同她亲近亲近,又不是真的想在她进门之前就要了她,她怎么这么一副决绝的模样?这性子也太烈了!
不过这么说来,祝芊月这么重视名节,他倒是有些被取悦到了。
她重视名节,性子又软,那定然没什么和别的男子勾搭的可能,日后跟了他,肯定会一心一意对他,而他肯定除了个正妻的位子以外,其他的什么都能给她,他会好好待她,举案齐眉,想想这小日子也不错。
祝芊月却没被程祈峰的话安慰到,似乎还陷在浓重的悲伤中走不出来,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程祈峰一阵头疼,语气却温柔如春风:“表妹,你别哭,我允诺,你过门之前,定然不会再有逾矩的动作了。方才我只是喝了酒,有些意乱情迷了……”
祝芊月哭到哽咽,忽然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儿,手指指向了门外:“你走,你先出去!”
程祈峰皱了皱眉,视线却是划过了祝芊月的衣领领口,方才祝芊月的一番动作让她的衣领宽松了许多,露出了酥|胸点点,白腻腻的肌肤让年轻气盛的程祈峰忽觉体内气血翻滚,登时意识到自己真的不能再在此处久留了,趔趔趄趄出了门去。
临走之前他不忘对祝芊月嘱咐道:“表妹,马车已经在楼下候着了,你再歇会儿,到了想离开的时候就下楼去找马车,尽快回府,莫要在街上久留。”
祝芊月只是哽咽,一句话也不应。
等到了木梯上嗒嗒沓沓的脚步声远去了,祝芊月止住了泪水,站起身,取出了绣中的方帕,拭去了自个儿脸上的泪,坐在了梨木凳子上,歇了许久。
她身边跟着的小丫鬟走上前,问祝芊月道:“姑娘,这件事可要告诉夫人?”
祝芊月凄然笑笑:“告诉了有什么用。”
她那姑母向来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做派,不管她受了什么委屈都让她忍,告诉了有什么用!
缓了片刻,祝芊月再度起身走到了窗边,看了眼窗外,瞧见了树下的那个月白色的身影还在那儿,心里忽然一喜。
方才她会在程祈峰面前做出一副烈女的样子,要跳窗自尽,其实根本不是做给程祈峰看的。
站在楼上的时候,她看见了对面锦丝坊里的程祈宁和唐尧,以及那位看起来就气质不俗、十分高贵的夫人,也看见了锦丝坊外面站着的郑景林。
祝芊月想着秋巧去帮她给郑景林递了信,便认定了郑景林是来找她的,会在被程祈峰吃了豆腐之后佯装要跳楼,也不过是想在郑景林面前力证自己的清白。
程祈峰是侯府庶子,比起郑景林这个郑国公的继承人不知差了多少。
郑景林这时候也往祝芊月的方向看来,两人的目光一交汇,她立刻躲到了窗后,后来又拉上了窗帘,偷偷露出了半边脸看着郑景林。
倒是做足了欲说还休的姿态。
不多时,祝芊月的雅间有人来敲门了,祝芊月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把门打开,就看见秋巧满头是汗地站在门外。
许是跑的时间久了,秋巧的脸红红的。
“快进来!”祝芊月赶紧道。
秋巧进了屋,缓了半晌之后,终于能吐字清楚些,只是仍在细细喘着气:“姑娘,姑娘,郑公子说,待会儿,他在宝瓶胡同后的桃花林等您。”
祝芊月咬了咬水润的唇瓣,宝瓶胡同后的桃花林,郑景林这是想同她私会吗?
祝芊月抬眼看了看秋巧与另外的那个丫鬟,秋巧她自是信得过,另外那个却是个新进她院子的,平素手脚倒也利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信任。
深吸了一口气,祝芊月忽然拿定了主意,对两个丫鬟吩咐道:“去宝瓶胡同。”
……
从锦丝坊回侯府的马车上,赵氏握着程祈宁的手,见女儿一整路都抿着红唇低头不言不语,赵氏就有些担忧:“念念不开心?”
程祈宁本在出神想着唐尧的玉佩与自己梦境的联系,百思不得其解,被赵氏打断思绪,惶惶然抬眼:“没……就是这个镯子,女儿觉得戴着有些别扭。”
赵氏抬起了程祈宁的手,看了眼她手腕上带着的玉镯子,瞧着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问道:“念念觉得世子是个怎样的人?”
赵氏这些时日不止是在打点着府中的中馈,也派人去打听了韶京的大户人家后宅大致是何种状况,自然也就听说了唐尧在韶京的恶名。
比起这些风言风语,赵氏更愿意相信自己看见的,唐尧在她面前的时候就是个乖巧无比的后辈,哪有什么恶行恶状呢?
只是……若是要让女儿和唐尧结亲,赵氏还有几分顾虑。
回想着在锦丝坊遇见的长公主的态度,赵氏觉得长公主对女儿太好,怕是真的动了让程祈宁嫁过去的心思。
可是赵氏虽然喜欢唐尧这个孩子,却并不是很希望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唐尧的出身太好,在她这儿反而成了缺点。
世家大族,势力太大的也就更容易衰落,而且唐尧的生母是福宁长公主,与宫里还有联系,这要是她的女儿嫁过去了,不知道以后要应付多少事情。
赵氏还是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个安宁的小日子。
程祈宁捏着手里的玉佩,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娘亲在担心些什么,白嫩的脸颊上飘上了几点红。
她躲唐尧都来不及,又怎会……
于是程祈宁弯如柳叶的细眉有些为难地蹙了起来,斟酌着用词:“念念有些时候觉得世子是好人,有些时候又觉得看不透他是个怎样的人,娘亲……”
玉佩的事情程祈宁隐瞒着没有说,关于这件事,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不晓得要怎么同自己的娘亲讲清楚。
其实就算是梦里那个人就是唐尧,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可是她就是怕,那个梦太逼真,总让她觉得冥冥之中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她想躲开所有和她那个梦境有关的人,自然就想躲开唐尧。
程祈宁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想从赵氏这里知道个答案。
“娘亲倒是喜欢这个孩子。”赵氏看着日渐长大的女儿,目光愈发柔软,“念念可知道自己三岁的时候,长公主差点给你同唐尧定下了娃娃亲?”
程祈宁的身子猛然一滞,大大的眼中全是难以置信:“娃娃亲?”
赵氏笑笑:“当初那场捉阄宴,你与小世子捉到彼此,世子又自小就喜欢缠着你,长公主便动了想给你们订下娃娃亲的心思。”
程祈宁的脸忽的有些红,什么捉到彼此,她听大哥同二哥说,分明是那一岁多点的唐尧抱着她不撒手,才让她没了去捉别的东西的法子……
程祈宁抿唇,心里忽然难安了起来,这件事情她竟是一直都不知道,追问道:“那是因为我们离开了韶京,这事才作罢吗?”
赵氏轻轻摇头:“就算没有离开韶京,娘亲与你爹也不会这么草率就给你定下亲事,念念的夫君,要讨得长大之后的念念的喜欢才可。”
程祈宁松了一口气,还好她的爹爹与娘亲都不是刻意攀附高枝的人。
赵氏看着自己女儿干净的面颊,有些忧忡地叮嘱道:“若是念念有了喜欢的人,莫要瞒着娘亲,念念年纪小,看人的眼光比不得娘亲的。”
喜欢的人?程祈宁垂头看见了自己腰间的香囊,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唐尧的脸,她皱着眉摇了摇脑袋:“念念还没有喜欢的人,念念想多在母亲身边待着。”
再说了,那些能接近她的男子大多数都被两个哥哥赶走了,她没能同外男接触过,又怎会有喜欢的男子?
赵氏笑了:“多留些时日可以,倒是也不能留成了个老姑娘。说起来,你大哥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娘亲这些日子可得多操心操心你大哥的婚事。”
程祈宁的眼睛晶亮亮的,好奇地看着赵氏:“娘亲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赵氏抿唇笑了笑:“是相中了个姑娘,不过事情还没成,就先不告诉念念了,这事情念念不必操心,这是娘亲的事情。”
程祈宁上前摇晃着赵氏的胳膊:“娘亲,你可得好好看看,给念念找个最好的大嫂。”
程祈宁眼里大哥与二哥便是世间最好的哥哥,当然要找世间最好的女子做她的嫂嫂。
赵氏颔首:“自会如此。”
……
郑国公府客院,薛平川正在书房里随意找了本书翻开,忽然听见了门被拉开的声音,他抬头,看见来人,立刻扬起笑脸:“大哥!”
薛平川像是献宝一样捧着手中的书跑到了薛平阳面前:“大哥,这里的书真多,之前咱们在桐城舍不得买书,在这里倒是能看个够了。”
薛平阳的脸色阴沉不定,在黄梨木玫瑰双圈椅中坐下,然后抬眼看着紧跟着自己走到了这边的薛平川:“二弟打算何时回江南去?”
“回去?”薛平川笑了,“大哥何时回去,我便何时回去,我要同大哥在一起。”
大哥是他唯一的亲人,如今他们就该互相依靠。
这话听在薛平阳的耳朵里,却格外刺耳,他猛地起身,宽大的衣袖扫到了桌上的笔架,笔架上挂着的大小朱笔瞬间倒了一地。
薛平川立刻伶俐地蹲下身去捡。
薛平阳看着自己弟弟蹲下去的身影,又想起临入京时的占卜的结果,更加心烦意乱。
他想赶自己的弟弟走,可是心里清楚弟弟对他的依赖,知道让弟弟回桐城去没那么容易,可是他又需要在外人面前树立一个温和的形象,他只能暂时容忍自己的弟弟跟着自己。
薛平川将朱笔整齐摆好后,薛平阳看了眼薛平川手里拿着的书是讲谋略之术,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上前,抽走了他手中的书:“这书,不适合性子温和的人看。”
临着离开桐城的时候,他想找高人卜一卜自己是否能青云直上,却听高人说,他虽仕途亨达,却要面临着手足相残的境地。
高人说话点到为止,没有多言,却已经足够让薛平阳对自己的弟弟生出戒心。
手足相残……他的弟弟就只有薛平川而已。
薛平阳的指尖夹着那本薄薄的书,垂下头,眸子里的神色晦暗不明:“这书房,日后没有大哥的准肯,二弟还是莫要过来的好。”
“这是为何?”薛平川分外不解。
薛平阳默而不语,若是真的走到了手足相残的时候,那他也定然不会做被宰割的那一方,而现在薛平川学到的东西越少,到时候,他们之间力量的悬殊就越大,他的胜算越多。
这么卑劣的手段,薛平川不需要知道,他既然选择了要留在韶京,就不能怪他不顾兄弟之情。
毕竟他也只是自保罢了,要怪,就怪薛平川非要留在他身边吧。
见哥哥不回答他的话,薛平川怏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又抬起脸来,笑着说道:“不看便不看,那我便去找郑大哥,让他带我出去玩吧。”
薛平阳的身子顿住,皱眉问道:“二弟是何时与郑公子关系这么好了?竟以兄弟之名相互称呼?”
“也没什么,前不久郑大哥在府内见到了我,错把我认成了大哥,后来他和我聊了几句,说为了区分,他让我直接喊他郑大哥,说是这样就能区别开来了。”
薛平阳微哂,这倒也是,他这弟弟与他是双胞胎,体型样貌又都无比相像,郑景林刚认识他们没多久,分不出来很正常。
只是,他并不乐于见自己的弟弟同郑景林交好。
“莫要出去了,大哥找几本书给二弟看。”薛平阳拦住了要出书房的薛平川,“今日郑公子到他的青麓书院去了,并不在府内,二弟就算是去找他,也找不到,不若肚子看会儿书。”
想起了什么,薛平阳又嘱咐道:“你我在郑国公府为客,要懂得主客之礼,莫要经常去叨扰郑公子,免得让人心生厌烦。”
薛平川听了大哥的一番训斥,垂下了脑袋,脸上有些羞愧:“弟弟知道了。”
看着薛平川面上的愧疚,薛平阳脸上的笑容温和了起来,到了书架前,抽出了几本游记,塞到了薛平川的手中:“这些书给你,二弟若是看完了,便来找大哥,大哥再帮你找些适合你看的。”
薛平川珍重接过了书,满脸笑意,眼睛差点因笑眯成了一条缝儿,欢喜说道:“谢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