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忧不介意明三爷送她,她也拒绝不了。但是有个疑问:“我去和凌甫哥哥说话,你要在旁边听吗?”
明三爷知情识趣:“我不进去。”
车在二门,并不招摇,青色,普通的跟平民百姓家没有两样。只除了坐进去以后,铺设的都是上好丝绸。
从车里看得到,车出大门时,前后跟着四个小厮。春草说他们都会功夫,文无忧没有细听。
车到凌家,明三爷把帽子里的面容露上一露,凌家的人就放行。从角门进去,在空地上停下。四个小厮里有两个留下,另外有一个跟上文无忧主仆,有一个走在前面通报主人家。
凌甫出来吓一大跳:“无忧妹妹,真的是你?”他搓着双手很欢喜:“我听到你大喜了,我正想着过几天去长公主府对你道喜,你怎么来了?”
文无忧竭力使眼色:“那句话,你说我想了起来,就告诉你。”
凌甫也不笨,哦哦几声:“是是,我们单独说。”把文无忧让到一处小厅里。
“我要见凌叔父。”文无忧小声地道,并瞅瞅守在厅外的小厮。
凌甫张口结舌一下,但看出文无忧的迫切,没有多问。带着她大笑出来:“这话有趣,我们还得见父亲去。父亲在家呢,我带你去。”
凌朝见到文无忧也觉得诧异,但是也先道喜:“侄女儿大喜,昨天晚上我才听说,甫哥让今天就道贺,我说不急,等皇上见过,等长公主府上的亲戚见过,我们再去不迟。侄女儿却来了,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你?”
文无忧鼻子一酸,泪水流了下来。凌甫摸不着头脑却说在点子上:“定亲给明三爷不喜欢吗?”
凌朝看出有异,对儿子使个眼色。凌甫很想留下,但老实的出去,在外面呆着。
房间只有凌朝和文无忧在,文无忧拭了泪水拜倒:“叔父,云家来退亲的人,不是我公公,也不是我未婚夫婿。”
凌朝大吃一惊:“是吗?我只听到圣旨赐婚,我为你喜欢,云家的小子我见到,我认为还是三爷好些,就没有多打听。这是有内幕了,你是想对我说说?起来起来,你慢慢说。”
“请叔父帮忙,对我云家哥哥说明内情,我怕他正受蒙蔽,或许听了假话。退亲的人,是我的婆婆。但是我的公公出了门儿,我云家哥哥也不知道。”
对凌朝的信任有多少,文无忧并不多。但感情上的事儿,谁都说不好谁会做出什么。她也没有求难事儿,只是请凌朝去说明。她怕云浩然受到蒙蔽后,不愿意再见她。
这与不相信明三爷的承诺无关。
凌朝是个成年人,他想的可不一样。听完了,沉思会儿,放缓嗓音道:“侄女儿,你是奉旨赐婚。”
“是,但这是钦天监算出来的。我怕我不起效用,钦天监又算出不是我,我的亲事也毁了可怎么办。爹爹不在家,只能来求叔父。”
“钦天监不会算错,纵然算错,这亲事也退不得啊。”凌朝柔声道:“我帮你去说小事一件,但是,能起什么效果呢?”
文无忧没有话回,她的坚持在别人眼里怪异之举,她自己也知道。凌朝不能明白,也不能勉强。
这就告辞,凌甫送出去。凌朝对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这亲事定的都知道不一般,她这样的着急来见我,难道发现什么?只可惜她不肯说。她是文天的女儿,我又不方便逼迫她说。京中的风向,我到底应该怎么看呢?”
文无忧出来上车,明三爷什么也没有问,只有凌甫话多而又罗嗦:“等着,我去看你,陪你说话……”
车从凌家出来,文无忧道:“三爷,还要去周英虎叔父的府上。”明三爷只一个字的回答“好”,倒让文无忧有点儿失神,没想到他答应的还是痛快。
和月院住着,周英虎来访,大呼小叫的把宇文靖招惹出来,文无忧亲眼见到宇文靖对周英虎的防备。
周叔父其人,跟郭公公走的近。
见到周英虎怎么说,文无忧想了一路子。
周家门外问声,周英虎还不在家,文无忧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她下一次再出来,只怕已是见到让人哄了又哄的云浩然之时。
她握着车帘的手指节发了白。
明三爷瞄瞄,对一个小厮点一点头,小厮快马而去。半个时辰以后,周英虎和他一起回来。周英虎满面堆笑:“三爷,你寻我说话?”
明三爷对自己的车里扫一眼,又扫一眼这是大门外。
周英虎会意,请他们进去,赶车的明三爷坐在车辕上不下来,用帽子又遮住脸。文无忧和周英虎来到最近的房间里。
“……叔父,就是这样退了亲。请您帮个忙,我只想知道浩然哥哥对这事怎么看。能不能,请您去对他说一声,但是不让别的人知道。等我爹爹回来,重重谢您。”
少女苦苦的想留住旧亲事,神色里是满满的不甘,她不想任人左右。
“嘘,噤声!”
周英虎的反应比文无忧还要激烈,说过这话以后,这是他自己家,他却蹑手蹑脚的绕到门后,往外听了听,又看了看,无声无息回到文无忧身前,压低了嗓音。
“我服你父亲,所以我对你说实话,有些话我不能对你说,但你听叔父一句,整个京里,除去万安长公府,对你都不是安全地方!”
他掏出一把银票:“你一定要钱用,拿去。”
文无忧没推开,收下这把钱,带着更多对这赐婚的震惊回了明家。
出府一圈,收获的除去震惊,还是震惊。
能在周家让主人周英虎不敢大声说话的人,会是谁呢?只能是名叫奸细的那种。
是谁在监视这绰号叫“金算盘”的户部官员,答案也呼之欲出。
他投靠的是谁,自然就是谁。
文无忧不得不相信周英虎的话,自己在明家最安全。但出了什么事情让她忽然不安全,她猜不出来。十一岁的姑娘再聪明,也得有米才有炊。在不知道郭村意图时,她能想到的有限。
回去以后,万安长公主让人叫了她去,指给她四个一等丫头为陪伴,二等丫头和小丫头们也不少,上年纪的妈妈们都是府中的老人儿。
住处本就在万安长公主的正房范围之内,小院门外人来人往不冷清。又添这些人,这下子更加的热闹起来。
还介绍无忧认识长媳耿氏,次媳乔氏。用晚饭的时候,又见到长公子明道,和二公子明达。阖家以姑娘称呼无忧。
第二天,万安长公主带着明逸和文无忧进宫,见了皇帝。皇帝赏了很多的东西下来。二夫人明达之妻乔氏听说,当天就肝气上冲,气病在床。
……
“哎哟,哎哟,”乔氏一双弯弯眉毛紧在一起,握着水红帕子的手按着胁下,低低的呻吟着。
床前坐着她的陪嫁。
乔氏的父亲是太常寺少卿,本朝正四品的官儿。太常寺专司礼乐,有礼部以后职能削弱,不算实权官署。
乔氏嫁给万安长公主的第二个儿子昌邑侯明达,虽说长公主府的亲事多是下娶,但这两家结亲,当初也出人意料。
乔家欣然这门亲事,给乔氏四个姣好女子,四个婆子当陪房,在乔家出嫁的女儿中间,算最好的一种。
乔氏病了,守着她的这两个,一个是自小的奶娘,一个是乔氏在闺中时的心腹。
乔氏可以尽吐肺腑之言,虽然有些烂肺黑腑。
“我看不出三房里比我强在哪里,一样是媳妇,我已是媳妇,她不过是个准媳妇,对她可比对我好太多。”
乔氏泪眼汪汪遮不住一抹凶厉。
她的陪嫁,说话不会向着别人。奶娘叹息:“是啊,我的姑娘,瞧我,又说错了,我的二夫人,对您可差的不是十里八里。给的四个一等丫头,叫青叶秋香、轻红素兰,家里谁不知道,是长公主一手调教出来。大夫人还想要呢,我都打听到,但是长公主不肯给。这倒好,一古脑儿全给了三房。这明着是给文姑娘,其实呢,还不是给三爷。”
乔氏曾想讨要青叶给明达,她在纳妾上面,只要这妾听她的,她倒不禁止明达收用。但话只说了一句,万安长公主就打断不再听。
结合今天的事情想想,乔氏的胁下就更痛。她又叫起来:“哎哟,二爷怎么还不回来?我病了,这难道不是大事儿。”
这一嗓子动静大,门外听得到。有个丫头进来:“回二夫人,二爷一早出了京,说昨天才回来呢。”
乔氏更惊天动地:“回了母亲没有,我痛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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