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绵绵春雨润如酥, 清风似薄透细软的绢帕, 点点舐着美人面。
郁暖支着绣榻, 慢慢起了身, 清泉上前扶着她。
清泉告诉她, 等会子颚族的大祭司会来给她诊断, 若是实际得当,将会在夏季之前进行祀术,确保伤处不会发炎。
郁暖有些担忧,她只知道, 这位大祭司和颚族圣药能救自己, 却不知该怎样救。在曾经的世界,应当也有和心脏有关的手术,可那却需要很精确卫生的医术和环境。
但她很相信陛下, 所以并没有一丝的反抗。
早就接受死去的结局,如今也没有太多的恐惧。
五月前,皇帝出征极北凯旋而归,带回了颚族的大祭司以及至宝圣药, 大祭司初时不肯服,皇帝未曾威胁, 但却早知大祭司出生背景, 乃是边境岑阴县人, 却阴差阳错在幼童时为上代祭祀所救, 因其慧极故而当亲传养。
因着这重身份, 皇帝甚至放任,颚族残余的皇室成员和她一道同行,只国已破,剩余没死的即便有颚人皇室血脉,却都是些吃里扒外的墙头草,更不信大祭司的忠心,故而信了离间之计,认为大祭司因着中原的血脉,早有通过出卖他们而得到自由的想法。
在眼睁睁看着自己效忠的颚族皇室利用她,来换取苟活的机会之后,大祭司断然放弃了继续愚忠于这些人,而效忠戚皇。
但皇帝并不需要她的效忠,只要她救郁皇后,仅此而已。
郁暖见到这位传闻中的颚族大祭司,是在服用了几月的方子之后。这幅方子中的药材皆采自极北,且配方奇特微香,没有太多的作用,只能调和身体,清理毒素。
大祭司穿着中原女人的衣裳,面容清秀而健康,个子高而纤细,能看得出,长袍下的腿很长。
见到病重的郁皇后时,她也难得有些惊艳。
病态袅袅,眉含秋水,带着丝羸弱的善意,美人多见,但这样气质的女人却很少见。
皇帝此时陪在郁氏身旁,正在哄她用药。
郁皇后的唇瓣色泽很淡,沾上点点药汁后,被皇帝耐心的擦拭。她用的很乖,靠在他怀里像只精致的玩偶,时不时好奇的大量大祭司,浓密的睫像是小扇子,在苍白的面容上留下小片阴影,却只是对她微笑了一下,便别过头去,软白的面颊贴在皇帝的坚实的胸膛上。
大祭司眉目无波,只是淡淡的看着皇帝和她,心中略带诧异。
她被俘虏的时候,差些便要服药自尽,却被乾宁帝遥遥一箭锋利钉住手腕,斜插于地面,血流如注,全然动然不得。他于马上的神情冰冷漠然,只是命人把她带下去医治。
若非后来她被离间之后,才知自己的价值有几何,不然以当日的情形,却根本不知自己那一手医术,可以救活他心爱的女人。
她也无法想象,那个男人会有这样的一面。
经过一番诊断,大祭司道:“您的妻子虽身体羸弱,却已到了能够接受圣术的时候。”
郁暖粘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没有更多的反应,皇帝的声音威严低沉,问道:“何时能医治?”
大祭司抬头,眼中有一些妖异的野性,慢慢笑了笑道:“如您喜欢,明日便成。”
她又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皇帝微颔首,示意她说。
大祭司偏头道:“听说,中原的棋术很有趣,您能教我吗?这是我唯一的条件。”她卷翘的眼睫下仿佛有小勾子,虽则长得不算多美,却意在气质。
皇后却在昏沉中发声,软软拒绝道:“不能。”
大祭司却定定看着皇帝,勾唇不言。
陛下没开口,原本快睡着的皇后却仿佛很快便有了精神,带着歉意柔柔道:“很抱歉啊,陛下只会下五子棋,可能教不了你。”
大祭司:“……”
皇帝笑了笑,顺着郁皇后纤细的脊背,慢悠悠道:“朕的确不会,大祭司若想学,朕可请国手教你。”
大祭司是个骄傲的女人,尽管野性难驯,却不想再说更多,于是淡淡应了。
她想,皇帝有这样的态度,也是因为把她看得很准。
她很惜福惜命,没有郁皇后这样的好命,从小为家人丢弃,遇到上一代祭祀,抓到一切机会往上爬,即便付出身体,付出灵魂,也在所不惜。
她的善心和忠诚都不多,有的只有活下去的无限动力。所以,她不但不会在皇后的事上不尽心,反而要不惜一切代价,让这位郁皇后长命百岁。
而对于她这样的女人而言,谈甚么情爱和欲望,都比不过好好活着重要。
等大祭司走了,郁暖才掐了一下陛下的手臂,用力捏着坚硬的皮肉,翻转了大半圈。
他亲亲郁暖的下巴,低沉逗她道:“只会下五子棋,唔……不是阿暖么?嗯?”说着以修长的手指搔搔她细嫩的下巴,惹得郁暖扭着脖子哼哼。
皇帝却并没有恼怒的意思。
郁暖有点理亏。
这话和说人家是文盲差不多,一国之君竟只会下五子棋,岂不笑掉旁人大牙?
而且,其实只会下五子棋的是她自己鸭……
可是陛下却没有反驳她,他真是个好人。
郁暖想了想,抵开他的下巴,先发制人轻声幽怨道:“您跑到甚么地方,都能沾上狂蜂浪蝶,我早晚要被您气病了,气死我了哼。”
没等他再说甚么,郁暖一下换了话头,心情转化极为飞速,羞涩粘着他道:“我们,成了几次亲来着?”
皇帝看着她挑眉,冷静安抚道:“没几次。”
郁暖推推他,暗示他继续说下去,眼里亮晶晶的。
事实上,他们一共,也就成了两次亲(…)。
而其实这些事体,她大可不在意的,对于郁暖而言亦算不得甚么抱憾终身的事体。
只是,他们都知道,郁暖很快便要接受救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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