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抬头看了眼围观的人群,看到于会计的脸,没看到大爷爷一家,还看到几个知青,声音充满委屈:“王大伯,我这些年怕连累大家,平时跟村里人都尽量少接触,一直安安分分的从不跟人起冲突。干活也是,即使生病了我也没有落下一天,分到什么样的累活干不动我也咬牙坚持干完。就是最近日子好过了点,要是条件允许谁不想吃好点穿好点,过得舒服一点?难道就因为这样招人眼红?就怀疑我的东西来路不正?咱们村日子过得好的人家也不是没有,难道他们以后也要担心遭人嫉妒被举报?”
谢韵的话让村民心中心有戚戚,尤其几家因为家里干活的人多有孩子在县里跟市里厂子里上班,钱、票都不缺的人家,心里暗暗合计,以后可得低调点。特么的,谁这么缺德有种的好好干活,我过得好,我还有错了,我的钱又不是偷的抢的,凭什么还得偷偷摸摸,心里把告状的祖宗八辈都问候了一遍。
大部分人看到谢韵家里连粮食都被糟蹋的满地都是,看她瘦小的身影站在满是狼藉的院子里,心里也跟着不落忍。小姑娘也不容易,过了年也才16,当年村里人把她挪到大西边旁边连个人家都没有其实就是想远远的把人扔过去不想沾边,当时还不到12,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不用想都知道。为什么人家刚刚生活有了点改善自己就看不上了?吃块肉怎么了?自家隔三岔五的不也能在山上偷偷套只鸡吗?做件新衣服怎么了?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自家闺女不也是天天在家吵着不要捡剩衣服吗?做个新家具怎么了?他们村后山成片的松木、柞木,砍一棵再补种一棵村里不也默认了吗,做个家具花几个钱?
谢韵要的就是这种结果,让村里人对自己稍微高调的生活所激起的忌妒都能因为这件事情平息下去,接受就会习惯。所以祸兮福所倚,坏事也能变作好事。
在同情心的驱使下,村里部分人留下来帮谢韵把院里散落的东西都收拾归位。几位会过日子的大娘,还找来簸箕,把地上的粮食一颗不落地扫到簸箕里,用簸箕把里面的砂子都扬出去。干完后不顾谢韵的挽留,赶着回家准备过年的东西。
谢韵边收拾东西边想今天这件事,到底是谁?赶在年前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来这一出。村里人?除了于会计别人跟她也没那么大的仇?谢春杏?知青?林伟光?还是那个逃跑了的行凶者?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单纯的报复?还是对自己东西的来处确实感到怀疑?是想吓吓自己,让自己心里的防线一点点崩溃,好问出想问的秘密?
背地里的人已经开始了行动,谢韵的心反而稍安了一些,一明一暗两军对垒,就怕暗的一方一直按兵不动,只有有所行动才能找出破绽。横竖在这个年代,能对付自己的就是这些招数,那就等着他、她或他们放马过来,她又不是吓大的,接着就是。
顾铮看人都走光了立即进来。进来也没说话,默默地把自己给谢韵编的那些被踩坏、踢坏的东西都归类了一下,能修的修修,不能修的等回去再给小姑娘编新的。
谢韵也不需要他说话。平静下来才有些后怕,毕竟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如果来的人再老辣一些,不讲理一些,今天还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幸亏他们把自己包了书皮的红宝书当普通课本给踩了了一脚。这事要闹出来可不是小事,所以把他们吓跑了。
顾铮宽厚踏实的背影让谢韵倍感安全,心底的恐惧渐渐平息。
顾铮手里拿着那本被踩了的书:“你做得很对,那种人不适合跟他们硬碰硬,抓住他们一点小尾巴,下次再碰到他们行事也会有所顾忌。”
没想到当初包个书皮,日后还能给自己解围。
顾铮又收拾了一会,抬头看她:“有怀疑的人吗?”
谢韵想了一下回他道:“有几个,得慢慢确认。”
顾铮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那以后得加倍小心了。报复还好说,如果是别的,那兴许还有后手。”
不愧是大军区最优秀的培养对象,顾铮还是看出了一些门道。有一瞬间谢韵想把原主的秘密告诉他,哪怕让他当个听众也能分担下自己心里的压力。但是还是忍住了。
谢韵从小被父亲带着在谈判桌边长大,尔虞我诈的场面经历的多,心里那道防御线从没消失。不是她不愿相信人。她是典型猫科动物,敏感警惕性高,需要不断的试探不断的接触才能放心的接受一个人。
以前是这样,现在这种环境就更加的小心翼翼。哪怕跟顾铮他们接触,每回拿出来的东西都是过了明路,尽量不出格,尽量做到不引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