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鄙夷的种种举动其实都是自己想做,却没胆做的,一想到这,闻萤涌起不忿,“所以才显得我不一样吗?”
“那倒不是。”林谨承贴在她头侧,热气流拂过耳朵,像幻想过的许多次那样轻喃,“我跟郁素以前认识,但她有心上人,想请你帮个忙。”
说完他眼睛对上她的,近在咫尺,一个吻就要成形。
鼻息拂过皮肤,闻萤心脏快跳出喉咙,如果这时把手电晃过来,一定会映出她发青的面色,嘴张着,如被浪头打垮就要溺毙。
可吻并未落下,只隔着微毫的距离,林谨承轻佻地笑了:“我会再找你。”
声带振颤带出的气流音,像在营造深情的幻觉。
你不如干脆杀了我。
闻萤闭上眼。
几分钟后,从楼道的圆形窗洞望去,一辆黑色轿车的尾灯闪了下,沿另一侧的马路开走。
原来是因为郁素。
哪有什么人群中多看一眼的幸运。
现实跟想象永远背离。
*
转天去到教室,郁素随意瞟一眼闻萤,惊愕地大叫:“你熊猫眼好重!那么勤奋吗?”
闻萤恹恹地坐下,很想告诉她不是的,因为昨天幻想中的粉色泡泡被事主无情戳破,冰冷的现实把她冻醒,于是彻夜失眠,痛苦绝望。
闻萤很想这么说。
事实上昨夜回家后,她坐下又复习了两小时,将近三点才睡,像为偿还白天因恍惚拖欠的进度。
头脑无比清明,心思离奇地专注。
毕竟已得知在他眼中,她和那些被取笑的女生一路货色,程度轻重而已。闻萤没有特别难过,如他所说,他们并不认识,一直以来她倾心的更多是想象中的林谨承。
长着他的脸,却完全按她的期望勾画出的人物。
说到底,要让现实里的人完全符合想象,她大抵没那个福气了。
闻萤很快厘清这件事,所以没有特别难过。她在心原上悄悄挖了个洞,允许自己把头埋进去,短暂地哭一哭,至少那些对他的憧憬和迷恋,只为他一个人起伏的情绪都是真的。
而其余更大更广阔的空间,浸满酸涩的幽怨。
好端端的,他凭什么来摧毁她的梦?
只不过这些话,闻萤没能对郁素坦白,甚至没办法换上调侃的口吻,揶揄她“还说什么对林谨承没意思,人家可喜欢你了”。
不能说,这是她仅存的一点私心,给不了。
“唉。”沉吟良久,闻萤沉重地叹气,“我妈和她男朋友昨晚吵架,今天一大早又吵,还把我吵醒了,心里有点烦。”
郁素拉住她的手腕,关切地问:“他们怎么了?”
“就,我妈的工作……”
赵姝萍和石磊确实为这事发生过激烈的争执,虽然不在昨晚,也非今晨。
前段时间赵姝萍托熟人介绍的工作始终等不到下文,她耐心尽失,想让石磊帮忙介绍去鸿海饭店上班,只要能当个服务员就行。她想石磊在那做了一年多的保安,理应认识些人,而他也答应了。
可半个月过去,石磊一点消息都没有,赵姝萍每次去问,都被他含糊其辞地搪塞了。
几天前两个人在家里大吵一架,差点动武。
石磊一时嘴快,说出他是听多了酒店女服务员爬床的故事,故意不介绍,还反过来质疑赵姝萍心怀不轨。
三十六岁的赵姝萍虽说是孩子妈,身姿依然窈窕,何况她本来就貌美,垂涎的男人不少。之所以和石磊在一起,多是看在他愿出钱交房租的份上,而其他人仅仅想跟她睡觉。
石磊听别人说,十年前有个出租车司机看上赵姝萍,想娶她,但他不想要闻萤,希望组建家庭后另外生个孩子。那时闻萤才七岁,身虚体弱常常生病,赵姝萍实在不忍心抛弃她,就拒绝了那个司机。
而石磊愿意接受她们母女,便不想她去酒店面对其他诱惑。
闻萤没说那么细,只说了赵姝萍对工作的烦恼,“那个石磊说了,有本事让我妈自己找,她要有门路进去,他就不拦着。”
郁素点点头,随后晃了晃她的手:“要不然,你找我试试?”
闻萤懵然问:“你?”
郁素弯起眼睛笑:“上次才跟你说我妈妈升了职,招兵买马不是很正常吗?”
*
下午第二节课后,晴空聚积乌云。
整个高三年级在各班班主任带领下,排队前往校礼堂参加动员大会。
或许考虑到大家平时够累了,眼见队形松垮垮地不成样子,老王走在最前头,装看不到。
其他班还走着规规矩矩的方阵,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
闻萤挽着郁素的胳膊,和她分享方沐海的笑话:
“方沐海有次自习课快睡着的时候,同桌往他嘴角粘了颗西瓜籽,伏在他耳边说‘方沐海,你中午吃饭不擦嘴吗?嘴上还有饭粒’,他居然舌头一卷,吃了进去!”
郁素惊愕:“真的啊?”
“是啊!然后更精彩的来了,他那个同桌伙同前后桌猛拍他的背,狂喊‘方沐海你怎么把苍蝇吃进去’,吓得他跳起来,呸呸呸地使劲吐。”
“哈哈哈哈!后来呢?”
“后来他把同桌揍了一顿!”
“是挺该揍的。”
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闻萤眼角笑出泪花,转头往后看。
走在最后一排的方沐海一脸无所事事,见她看来的脸上憋着笑,困惑地摊手耸肩。
闻萤捂住嘴,视线没来得及回撤,落向旁边隔了一个身位的林谨承。
长腿笔直,他双手闲然揣在裤兜里,不时偏头和身侧男生讲话。他还是那么好看,连走路的姿势都让人转不开眼睛。
可很快唤醒闻萤昨晚的记忆,她伤感地想,谁又能猜到那张英俊的皮囊下,藏着那么恶劣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