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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不出来,她已经死了。”
白天蓝一愣,急忙致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郑方舟失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提出一个疑问,我答了一个事实而已。”他脸上在微笑,声音却冷静得听不出半点情绪,就好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可也正是这过分的冷静,让白天蓝觉得事出有异,联想起郑方舟平日的作风,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难怪对异性都这么冷淡,看来是心有白月光,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郑方舟又是一笑:“自以为是。”
车里就他们两个人,这话当然是说白天蓝的,白天蓝奇道:“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郑方舟笑道:“别忘了你是我带出来的,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与其追究我的朋友,不如说说你为什么因为一个孙无虑,就连生你养你的城市都不要了。”
久违的名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耳朵,白天蓝轻轻一震,半晌后无所谓地一笑:“想换个春暖花开的地方,不行?”
“行。”
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车在古朴典雅的小巷中穿梭而过,两边小店错落有致,特色作坊鳞次栉比,处处可见“原家村”三字招牌,原生态的农家生活气息让人有种时空倒流的错觉,又情不自禁地想要放空身心,彻底融入进来,白天蓝心想,是个不错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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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道是原家村非常有名的清酒吧,格调高雅,环境清幽,挺适合吃完饭去品品酒、谈谈天,聊一聊诗词歌赋或者人生哲学。 
但郑方舟并没有点酒,他要了壶清茶,要了份水果拼盘,要了些甜点,白天蓝前一晚喝得不少,到现在胃还不舒服,可闻着酒香又嘴馋:“我要一杯深水炸丨弹!”
郑方舟当没听见,帮她点了杯热牛奶,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问:“跟你老板怎么回事?半年前,他满世界找你,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白天蓝笑容一滞:“没什么。”
郑方舟点头道:“行,拿稳了别说,我以后正好可以装不认识你。”
白天蓝奇道:“我得罪你啦?干嘛装不认识我?”
郑方舟冷冷道:“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我觉得丢人!”
白天蓝不说话,埋头喝了一口牛奶,拿纸巾擦了擦嘴巴:“我跟你说……”
郑方舟打断道:“别跟我说,我不想听。”
白天蓝一愣,怒道:“我失恋了,心里难过,想倾诉一下,行不行?”
酒吧有人侧目而视,郑方舟妥协,伸手做个有请的动作:“行行,你说,声音小点儿。”
白天蓝也感受到了旁人异样的目光,悻悻地低下头,仔细说了当初孙太太找她的事,末了摊手一笑:“你说,我能怎么办?抵死不从,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郑方舟更想装不认识她了,他觉得一贯能干的白天蓝把这件事处理得一团糟,摇头道:“孙太太就是做不了儿子的主,才来捏你这个软柿子,可孙无虑跟你处了这么久,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就该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去说服自己的母亲,一个人走掉,有什么用?”他恨铁不成钢地轻敲桌面,“白天蓝,告诉我这蠢事不是你干的!”
白天蓝瞪他一眼,低头喝奶,神情颇为倔强:“随便你骂好了,反正我觉得他妈妈说得对,找个实力雄厚的岳家真的可以提供很多助力,让他过得轻松一些!”
既然对他有好处,我的退出也就有意义,再说了,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未来日子那么长,此刻爱得再热烈再深刻,也必将有被时间冲淡的一天,一时的短暂痛苦去换取一生的长久裨益,多有经济效益的一场交易。
只是,想到他终会忘掉她,她的心就不自觉地抽搐,你以为扛过痛欲死的日子就会海阔天空,可其实那些刀绞般的尖锐疼痛早已融入骨血中,变成你生命里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的伤疤,让你因每个夜深人寂的动情而痛彻骨髓。
郑方舟微微摇头,傻不傻啊姑娘,跟老板来真的也就算了,还陷得这么深,不过这似乎又是必然的结果,眼前这姑娘他还是了解的,看似能屈能伸,内心却十分骄傲,对付客户用尽心思、使尽手段,都是为了漂亮的业绩,而对业绩的执着追求,正是由于本性的不肯伏低。在与孙无虑的相处中,因为雇佣关系、社会身份等客观因素,她本就处于心理劣势,全靠感情来维持脆弱的平衡,那就更不会挖空心思去攀附,交出主动权而消极应对几乎是唯一选择。
白天蓝说完这些,端起杯子把牛奶喝完,飒然一笑:“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新生活已经开始,我现在好得很。”
郑方舟笑问:“找到新男朋友了?”
白天蓝摇头笑道:“暂时还没人要。”她有勇气奔赴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生活,但她没勇气开始一段新感情,而且也根本提不起兴趣。
郑方舟凉凉地说:“那你不行啊,孙无虑就比你高效得多。”
白天蓝一愣,心中一片茫然,嘴上却下意识地问:“什么?”
“听说,他和金城地产的董事长千金在一起了,还为她新成立的公司去剪彩。”郑方舟顿了顿,又解释道,“不过,这是道听途说,我不保证可靠性,也不负任何法律责任。”
白天蓝默然,猛地拉过手机,颤抖的指尖把那两个名字输入搜索框,弹出的新闻应接不暇,大红的背景板前面他们并肩而立,携手笑视前方。
嗯,国内最受瞩目的年轻企业家和美丽清秀的豪门千金的组合,檀郎谢女一对璧人。
挺好的,门当户对,才貌般配,他们会获得尘世的祝福,会在月下花前的浪漫与柴米油盐的日常中相守,他会过得很好,会继续他春风得意的人生,这就够了,她觉得欣慰又心酸,就像是个悲壮的殉道者。
郑方舟静静地看着她:“与其在这里黯然伤神,不如回江城把人抢回来。”
“我才不呢。”白天蓝撇嘴一笑,星眸里泛出点点清光,“顾晓萌和他挺般配的,家世相当,年龄也差不多,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相互知根知底,处起来也轻松。晓萌虽然有点任性,但拿不住他,他会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享受岳家的助力而不受其掣肘,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
这些话她在心里想了一千遍一万遍,此刻说出来一气呵成毫无停滞,可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是本能地替他辩护,同时也宽慰自己,他有更好更合适的选择,他会过得更轻松更快乐,所以她的退出是有意义的,她受的所有煎熬和痛苦也都是值得的。
郑方舟一笑:“继续说。就算骗不了我,骗过自己也能好受点儿。”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干嘛要骗你骗自己?”白天蓝自嘲,“师兄,这可是你教我的,做人要理性,要善于权衡,难道这不是一件利大于弊的好事吗?” 
郑方舟笑道:“我也教过你,对同事、对领导、对客户、对对手,对所有利害相关的人,绝不能动真感情,就算动了感情也最好克制。” 
白天蓝喉头一哽,眼见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偏偏露出个笑容来:“我知道,但我克制不住啊,我就是克制不住我有什么办法!” 
郑方舟帮她叫了杯百利甜酒,又递过来一张纸巾,他凝视着她,眼里一抹异样情绪转瞬即逝:“可实际上,情丨欲是人类最容易控制的欲望,这也是人和低等动物的根本性区别。”
“你拐着弯骂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算了,低等动物就低等动物!”白天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觉得这甜酒不够带劲,便要了瓶伏特加,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郑方舟倒了一杯,“来,师兄,今天不醉不归!”
郑方舟看着她干杯,自己抽出一根烟点了:“酒精对身体有害,恕不奉陪。”
白天蓝很是惊讶:“你竟然抽烟?”
“偶尔。”
“尼古丁对身体伤害更大,你干嘛还抽烟?”
“酒精让人沉醉,但烟让人清醒。”
“都众人皆醉你独醒了,还要怎么清醒?”白天蓝自顾自地灌酒,指着他哼了一声,“你就是没义气,不够朋友,还找这么清新脱俗的借口!” 
郑方舟一笑置之,随便她骂,白天蓝不再劝他,自己喝了个爽快:“你说,要忘记一个人最快需要多久?” 
“不知道,也不用知道,我并不想忘记任何人。”
“其实这样挺好的,反正迟早要重新开始,那么早点开始岂不是更好?可为什么我开始不了?其他男的我看都不想看!为什么他就可以?你说他是不是没良心?”
郑方舟理也不理她,淡定地叫人买单。
“他这么快就有新人,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他以前说一点都不喜欢顾晓萌,说不是一个物种,可转眼就跟她在一起,他是不是骗我的,你说,他以前是不是骗我的……”
白天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抹着眼泪喝完了一瓶伏特加,然后顺着卡座溜下去瘫到地上。
郑方舟垂着眼帘看她,目光异乎寻常的冷静,没有一点波澜,任由她躺了一会儿后,才弯腰抱起她走出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