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弃义,不孝?
我仅十八,我能怎样权衡?
这次,我以为江汓不会来。
事实是,他真的没有来。
来的是阿城。
他跟警察进行了交涉,然后把我带出看守所。
那枪,物归原主。
我问了理由,没人愿意告诉我。
取出箱子和包,坐进阿城开来的车里,我终于又活了过来。
空气,的确不一样。
原本阿城开了冷气,但我还是按下车窗,热风席卷。
这样让我觉得真实。
从未有这样喜欢阳光过。
热风吹在脸上,我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好好洗脸刷牙洗澡泡脚。
我觉得浑身都是阴郁的气味,我需要阳光,我需要世上最强烈最温暖的东西驱逐我由内而外的阴霾。
可,我睡着了。
……
再睁眼,我睡在熟悉的地方,我睡了八年的那张床。
一如八年多以前我醒来,也是躺在这张床上。
动了动,窗帘紧闭,光线不强,不知道时间。
手腕上空空如也,
手串早已经在看守所的时候被人取走,但离开的时候我分明讨要回来又套在了手上,现在怎么会不见?
动了动,刚起身,白姨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热水。
“醒了?还以为你会再睡会儿!”
我看着她,默不作声。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姨问。
“白姨,现在几点?”
“还早呢!上午八点!”
我睡了这么久?难怪头晕。
从头一天中午,睡到第二天早上。
“哎……”白姨放下水杯,摸了摸我的头叹息,“你说你,跟先生叫什么劲!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人脾气上来软硬不吃。”
不吃么?
最后还不是吃了我的软!
但我没有骄傲,也没有半点开心。
他赢了,赢得漂亮。
在他面前,我一直是跳梁小丑,表演欲极强,但频频出丑。
“这两个星期,不好受吧?”白姨眼角都润着。
我已经没有了委屈,只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江先生呢?我要找他!”
……
下床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了一身橘红色的棉麻长裙,散着头发去楼下泡了咖啡,然后站在书房门口。
我学乖了。
叩叩叩……
敲门。
“进。”
呼吸凝了一瞬,回来之后还没有见过他。
推门进去,他没有看文件,而是靠在沙发上把玩打火机。
我送他的那个。
“江先生,请喝咖啡。”
“倒掉。”他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扔,视线落在我身上。
“江……”
“倒!”
“好!”
我端着咖啡出去,倒到水池里,然后空手而归。
站在他面前,我心跳很快,他脸色也并不太好。
山雨欲来。
我挪到他旁边,鼓起勇气才抓住他胳膊,我知道这件事,在他看来我错得离谱。
“江先生,我错了。”我低声下气,“你可不知道,看守所把我都关坏了,我还被偷了钱,还好命在,我……我还遇到警察查房!”
说起前几天的经历,我声泪俱下。
江汓终于偏头看我,眼里有微光。
“知错?哪里错?”他问我。
“错在不该在大早上泡咖啡给你。”我把头放在他肩上,得寸进尺。
可他无动于衷。
“我……我错在,不该赌气离开G市,不该……不该在电话里发脾气。”
明明是我有求于他。
如果我爸妈知道,我这样低声下气在江汓面前,会不会觉得我很没出息。
“江先生,我知道,有你的地方才安全,我现在知道了。”
其实我琢磨过,那些好的酒店之所以不让我入住,无非就是江汓的杰作。
他想逼我自己回去,可是我没有,反而捅了篓子。
“江先生,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的脸贴在他肩上蹭,“我已经很怕了,怕到想抽自己,怎么这样愚蠢。”
愚蠢到,试图脱离江汓的控制。
“江先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我说完抬眼看他,四目相对,他仍是没有任何变化。
“查房,被偷,杀人,入狱……”江汓终于缓缓开口,“江荼蘼,你真能耐!”
我缩了缩脖子,脱口而出:“难道这不是江先生你厚爱的结果?”
难道不是么?
蓦地,下巴被人捉住,江汓眼神凌冽,眉心聚拢:“厚爱?我怎么觉得这点爱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嗯?”
惊慌失措。
那些都不算什么?那在他眼里怎样才算折腾?
“你听好了……”江汓一点点凑近,“连你都治不了,我白混?”
我一个哆嗦,不敢再言语。
“怎么,不服?”
“服!”我下巴被他捏得疼,“我服!”
他不再言语,用目光细细打量我。
“可是江先生,我丢东西了,你能还给我么?”
我指的,是蒋蔚然送我的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