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上一世周成易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到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王,再到最后登基称帝成为人生大赢家,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艰辛和谋算,非一般的人可比的。前一世那样一个老谋深算冷酷无情之人,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一世的性格变了就变了,他其实还是他啊!
意识到这一点,段瑶在心里不由地感叹了一句,幸好她跟他在一起了,幸好他不是她的敌人。
吃完晚膳,周成易在锦瑟居里又陪着段瑶坐了一会儿才离开,段瑶亲自送他到了院子门口,在他几次的崔促之下才回去。
此后几天,周成易白日里都在大理寺里忙着查案子,晚上忙完之后,不管多晚,总会过去段府看一看段瑶,有时候过去的时候都已经是早上了,他便会陪着她用一下早膳,然后才回大理寺。
……
安国公府。
刘玉婷自那日小产之后,此后二十多日都躺在床上休养,每天好药养着,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这十几日竟是比前些日子过得舒坦些了。
之前柳青山每日里还会过来看她,对着她没话找话说,许是她每次都不耐烦应付他,他也不想来看白眼,索性这后面几次也不来了。不来了正好,她也乐个清净。
那个不要脸的贱丫鬟早就被她让杨嬷嬷处理掉了,她不是那么喜欢服侍男人么,她就让人去服侍个够,一辈子让人骑让人压,不到死得不到解脱!
刘玉婷摸一摸她依旧平坦的小腹,谁曾想她那里原本有一个幼小的生命了。他来得不是时候,所以就早早地走了,也免得以后受苦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刘玉婷的身子已经养好了些,她这两日已经可以下地来走动走动了。她就坐在窗的贵妃榻上,晒着太阳,望着花园里的秋菊,想着承恩侯府的情况。
也不知道杨嬷嬷出去打听情况打听得怎么样了?这都出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回来。刘玉婷有些着急了。
刚想着,杨嬷嬷掀开帘子走进来,兴许是走得急了,胸口还不住起伏喘气得厉害,刘玉婷一看样子就不对,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儿,“杨嬷嬷,你不要着急,你慢点儿说。”
杨嬷嬷喘了一大口气,担忧地看着刘玉婷道:“郡主,承恩侯出事了,肃王判了他流放三千里,夫人也要跟着他一起流放。夫人身子本来就不好,她怎么受得了那样的苦啊?”
“怎么会这样?”刘玉婷猛然站起身来,因为起来得太猛,她的身子又没有好全,头一晕,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泪水盈满眼眶,满面愁容地道:“承恩侯府不是只是查封了么?不是还在调查么?怎么肃王会管这件事?他怎么会判了这案子?”
杨嬷嬷着急道:“肃王是前些日子奉了皇上的旨意入刑部和大理寺办差,他这些天一直坐镇大理寺,办了不少的案子,侯爷的案子也在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人证物证俱全,所以肃王就判了侯爷流放三千里。”
刘玉婷抓住杨嬷嬷的手,泪水滑落下来,似不敢相信一般,“怎么会判得这么重,怎么会判得这么重?”
杨嬷嬷忙拉住她的手,着急地劝慰道:“郡主,你别着急,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转圜的余地的。”
刘玉婷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会有办法了,肃王那么讨厌我,他怎么会网开一面?又怎么会有转圜的余地呢?”
“有的,有的……”杨嬷嬷顿了一下,用目光扫了一下左右,命令屋子里的丫鬟都出去,没有准许谁都不准进来。
丫鬟都怕杨嬷嬷,乖乖地退了出去。
刘玉婷看她这么小心,狐疑地问道:“杨嬷嬷,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办法?”
屋子里就只有杨嬷嬷和刘玉婷两人,杨嬷嬷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压低声音在刘玉婷的耳边道:“郡主,老奴告诉你一个秘密,那日老奴不小心听到国公爷和世子爷在商量一件事儿……”
两人在屋子里窃窃私语了一番,杨嬷嬷对着刘玉婷一番耳语,话毕,刘玉婷激动万分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道:“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杨嬷嬷蹙着眉头,脸上的表情严肃,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不可能记错或是听错,“郡主,你要相信老奴,老奴说的话句句属实,这件事是老奴亲儿听来的,千真万确,没有半句胡编乱造的假话。”
“可是就算这样……”刘玉婷十分为难,“我们没有证据,光说无凭,肃王爷不会信。”
杨嬷嬷毕竟是比刘玉婷经历的事情经历得多些,脑子一转就有了想法,她道:“郡主,这个时候还讲什么证据不证据,这件事涉及到皇上,别说没有证据,就算只是一点点风吹草动,肃王也不会放过,势必要掘地三尺把证据找出来,任何有一点儿牵扯的都逃不过去,何况这还是我亲耳听到的事实,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起码老奴会是人证。”
“不是,嬷嬷,我不希望你去冒险,我的亲人现在身陷囹囵,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如果你再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刘玉婷急得都快要哭出来。
一边是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她无能为力,一边是对她情深义重的杨嬷嬷,她舍不得她陷入危险之中,她百感交集,纠结万分,哪一边她都舍不得放弃,哪一边她都想要维护,可是她的能力有限,却又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次,她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以前她还觉得自己是个郡主,以为自己非常了不起,可是真到了出事的时候,郡主的身份又有什么用?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更惨的是嫁进这个安国公府,一家子狼子野心,人心狗肺的混蛋,没有谁是把她当人看,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简直是恶心到了极致,她现在无依无靠,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她再也舍不起了,少一个人,她就少了一个帮助,她真的是输不起了。
杨嬷嬷却是心意已决,她紧紧地握住刘玉婷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说话的声音却坚定有力,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她道:“郡主,你听老奴说,只要能救侯爷和夫人,老奴受一点儿委屈和危险根本算不了什么,你赶紧去找肃王,就去跟他说你知道一个秘密,有关皇上在皇家猎场狩猎遇险的秘密,想用这个秘密去交换侯爷和夫人的命,让他想法子保侯爷和夫人一命。”
“可是嬷嬷你怎么办?”刘玉婷担心不已,“我要是去说了,势必要把你交给肃王,这样一来,你就会有危险,大理寺那种地方哪里是人呆的,你要是去了该怎么办了?”
杨嬷嬷此时早已经不想那么多了,“侯爷和夫人曾经对我有大恩,如果没有侯爷和夫人的帮助,老奴早就是一个死人了,尸骨都不存在了,老奴现在想的是只要能救侯爷和夫人,哪怕舍了老奴的性命也没关系,所以,郡主,你不要再犹豫了,时间来不及了,你赶快去找肃王,求他网开一面。”
“真的要这么做吗?”刘玉婷依旧有些犹豫不决。
杨嬷嬷双手握住刘玉婷的肩膀,沉着脸,恨声道:“郡主,你想一想,只需要舍弃了老奴一个人,就可以有侯爷和夫人,还能把这一家子狼心狗肺、居心叵测的混蛋拉下马,让他们给我陪葬,我其实是赚到了,赚大发了,你想一想,这些日子,他们是怎么对你的,是怎么对我们的,自从承恩侯府出事了之后,他们又做过什么,完全作壁上观,连一点儿忙都不肯帮,简直过分,无耻到了极点。还有柳世子,他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他娶了你又不珍惜,从你这儿捞不到好处就变了脸,新婚还没过就玩丫鬟,哪家的姑爷会是这个样子?哪家的姑爷不会照顾自己的新婚妻子?谁有他这么过分?你再想想那个可怜的孩子,他根本就是个无心无情之人,这种人留着做什么?凭什么承恩侯府就要替他们挡枪,他们就能活得畅快舒心,我们就是要把他们一起拉下马,让他们给我们承恩侯府一起陪葬!”
杨嬷嬷的一席话说到了刘玉婷的心坎里,她现在最恨的就是安国公府这一家子,这一家子简直就不是人,是人面兽心的混蛋,如果当初不是自己犯了错,得罪了肃王,她也不用被陷害,不用被迫嫁到安国公府来,虽然她曾经有一段时间恨过肃王,也怨过肃王,但是与安国公府这一家子男盗女娼的混蛋比起来,肃王简直比他们好多了,虽然是肃王亲手把她推到这个火坑里来的,但是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她自己造成的,她现在对肃王已经不恨了,也无爱了,更恨的反而是安国公府这一家子。
就像杨嬷嬷此时此刻说的话一样,如果能够让安国公府一家子陪葬,祭奠那个跟她无缘的孩子,为自己所遭受的苦难找回公道,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就是太对不起一直照顾她疼惜她的杨嬷嬷了。
刘玉婷起身,发自内心地对杨嬷嬷郑重地行了一礼,感激地道:“嬷嬷,你的大恩大德,玉婷没齿难忘。”
两人又在屋子里商量了一番如何行事,见了肃王要如何应对,怎么说这件事才不会出纰漏,前后一番考量,把能想到的情况都尽可能的想到了,也做了相信的准备和说辞。
一刻钟之后,杨嬷嬷整理了一下仪容出去,吩咐下人给刘玉婷安排了一辆马车,经手的人都是刘玉婷从承恩侯府带来的人,也都是杨嬷嬷经过这段日子观察认为值得信任和使用的人。
刘玉婷换了一身厚些的锦衣,披了一件深蓝色绣兰花的披风,趁着柳家人还没注意到她的当口,跟着杨嬷嬷从后院出了门,登上一辆普通的油壁马车离开了安国公府。
马车先是在城里闲逛了一圈,然后才驶向了肃王府的方向。
刘玉婷坐在马车里,把先前跟杨嬷嬷一起商量好的说词又在心里重复的记了几遍,以免到时候被肃王周成易问到的时候不能顺畅应答。
马车很快就到了肃王府的外面,这条路以前刘玉婷就来过很多次,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肃王府的位置。
刘玉婷裹着披风下了马车,杨嬷嬷上前去求见。看门的下人早就认识刘玉婷,知道自家王爷不待见她,而且近日王爷坐镇刑部和大理寺之后,每日上门求见的人多得不得了,也不是每一个来求见的都能见到自家王爷。下人犹豫着该不该进去通报,杨嬷嬷就补充了一句,又塞了一块成色十足的银子给他,那下人推辞了几下,推脱不了,只好让她们稍等,进去通报了。
肃王府里,乔管家听了下人的禀告,沉吟了一下,心想肃王最近正在大理寺查案子,刚好就办到了承恩侯的案子上面,怡宁郡主这火急火燎地赶来说有重要的事要见王爷,还提了一句“办案就应该办大老虎”,这一听就是一语双关,肯定是话里有话。忙招手让下人去把刘玉婷和杨嬷嬷请了进来,安排她们到偏厅去休息一会儿,又命人上了茶点让她们吃喝。
乔管家去见了她们一面,也没问是什么事儿,只笑着道了一句,“肃王暂时不在府中,老奴已经命人去请了,郡主请稍等片刻,用些茶点,肃王一会儿就能回来。”
“多谢乔管家了。”怡宁郡主以前对乔管家的态度十分不友好,每次一让她等,她一准发脾气,这一回倒是变得异常的客气有礼,果然是此一时彼一时,情势不同了,连人的性格也不同了,不管是多有棱角的人,都要在被磋磨之后才明白现实的厉害。
这刘玉婷道肃王府去找周成易,那周成易现在究竟在哪儿了?
且说昨天一整天,周成易都呆在大理寺里,审了一整天的案子,晚上又看了一晚上的卷宗,把以前一些沉积的案子也翻出来看了一遍,这倒不是他主动要看,而是大理寺从这一次的皇家猎场老虎案里面审问到与之前的一些案子有牵扯,大理寺卿害怕怠慢了周成易,为了表现自己是极力配合周成易办案,不敢有丝毫隐瞒,就把之前审过的没审过的案子都一并提了出来,但凡是能靠得上边儿的,都重新让人查一遍,交给周成易查阅。
周成易看了一晚上的卷宗,等发现案几上的蜡烛都熄灭了,抬起头来一看,发现窗外都天光大亮了。
周成易从紫红色的圆木镂空椅子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伸展了一下双臂,脑子里回想起昨天一整天还没去段府看过,觉得现在骑马赶过去刚刚好能陪她用一下早膳,于是叫人打了热水进来,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了大理寺。
骑马路过醉仙楼,周成易想起上回吃的鱼翅燕窝粥味道不错,就进去打包了两份,又要了一笼小笼包和鱼羊鲜的饺子,一并打包带去了段府。
周成易到锦瑟居的时候段瑶才刚起床洗漱好,妙语正在给她梳发,听到丫鬟进来禀告,段瑶不好让他进来,就让丫鬟把她领到隔壁的偏厅去坐一会儿。
女子梳妆都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就算是在平日里,也是一套繁琐的工序,何况是一会儿就要去见心爱的男子,段瑶更不敢马虎。妙语给段瑶梳了一个双平髻,又捧了装钗环的首饰匣子出来给她挑选,段瑶选了几个步摇都不甚满意,最后还是选了周成易上回送她的那个蝴蝶穿花的簪子戴上,又配了两个步摇才算完。妙语在她的额间贴了莲花花钿,粉粉白白的花钿,衬得她肌肤莹润光泽,如珍珠般光彩照人。
花了快两刻多种才收拾妥当,段瑶起身,又让妙语拿了大的铜镜来照,打磨得平滑光亮的铜镜里映出她的影子,发髻衣饰都恰到好处,没有一处不妥帖,她才欢喜地跨出门到偏厅去看周成易。
周成易来的时候,就把打包来的早餐叫人用盘子分装好了,见到段瑶进了偏厅,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吃早膳,这是我路过醉仙楼打包的鱼翅燕窝粥和小笼包、鱼羊鲜饺子,味道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段瑶走过去,俯身嗅了一下,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确实很美味的感觉,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咕咕地叫了起来。
“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段瑶从周成易手中接过筷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
周成易亲手给她盛了一碗粥,用勺子舀了味道她嘴边,一脸温柔笑意,“这粥已经放凉了,现在吃温度刚刚好。”
段瑶被他温柔的黑色眼眸看着,竟是被他蛊惑了一般,不忍心拒绝他亲手喂到嘴边的美食,更不忍心拒绝他这样体贴的亲密动作,乖巧地张开嘴,吃下了他投喂过来的鱼翅燕窝粥。
“好吃么?”周成易笑看着她。
“好吃。”段瑶飞快地答道。
“好吃就多吃一点儿。”周成易不断投喂,看她吃就觉得很开心,红艳艳的双唇微微张开,能看见隐藏在唇齿里面的小舌头,微微往上卷起,显得十分俏皮可爱,仿佛一条有着魔法的小蛇一样蛊惑着他引诱着他,叫他好想俯身过去吻一吻她,勾住她的舌头嬉戏……